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竟連衣裳都來不及換。


    「你……可還好?」薑沉禾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隻是,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用尊稱,她陡然又頓住,張了張嘴,將後麵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磯陽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擺擺手道:「我無事。」然後才望向她道:「可是又有不解的地方?」


    對上他的眼神,薑沉禾猛然驚住。


    他的眼中,再也沒有前日的溫柔之色,甚至有隱隱的戾氣溢出,縱然極力壓製著,卻好似要到了爆發的邊緣,這種情況,她太熟悉了,就像他們在山洞那晚,他走火入魔的時候,他的眼神便是如此可怕,好像隨時都會暴起殺人一般。


    而自己的到來更是打擾了他的調息,令他的心境近一步不穩。


    薑沉禾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輕聲說道:「先生還是先調息吧。」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還是等他先恢復了再說。


    磯陽輕輕的點頭,也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沒辦法好好同她說話,便道:「也好。」


    說著,已然閉上眼睛,往嘴裏塞入一物,便開始調息起來。


    薑沉禾並沒有去看他,而是再感覺到他的氣息漸漸平穩下去,才慢慢的抬起頭來,朝他望了過去。


    隻見他的臉色依舊慘白如紙,稀疏的陽光灑在上麵,幾乎透明,臉上細小的脈絡清晰如線,他的睫毛抖動著,好似陷入一種難言的掙紮中。


    薑沉禾的心驀然一痛,不知是在感動他這個時候還讓她進門,還是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如她一般焦躁不安。


    可是,她心中焦躁乃是因前途未卜,而磯陽呢?他應當沒有什麽憂慮才是啊,或者說,她已經到了練氣期,他的病很快就能夠治好,他應當高興才是,可是……怎麽?


    薑沉禾想不通,完全也想不通。


    而在這時候,那人的眸子忽然張開,朝她望了過來。


    薑沉禾猛然一驚,下意識收迴目光,又快速的垂下眼簾。


    顯然,她良久的注視,影響了他的調息。


    真是該死,她怎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他修為那麽高,感官何其敏銳,這麽近的目光,怎麽可能注意不到?


    薑沉禾屏住唿吸,所幸,他隻是望了她一眼,便收迴了目光。


    薑沉禾這次再也不敢抬頭,而是也坐在一旁的踏上,開始修煉起來,其實,她這種修煉,無非就是運轉陰陽相生訣,吸收一些靈氣罷了,雖然不多,總比幹坐著強。


    一個時辰後,磯陽終於從療傷中睜開眼睛,聽到動靜,薑沉禾也朝他望了過去,這次沒敢再深瞧,隻是隨意看了一眼,不過,憑藉她的目力,還是看清楚了想要看的一切。


    磯陽恢復了,他的臉色重新變得紅潤起來,就連眼神也出現了熟悉的溫柔,而這種溫柔令薑沉禾隱隱唿吸不穩,她還是努力壓製住了。


    「可是開啟了心竅?」磯陽從榻上站起身來,手指輕輕一點,緊閉的窗戶便開了。


    薑沉禾朝窗外望了一眼,見外麵的日頭大了,心中便愈發焦急,連忙搖頭道:「先生,此次前來,是想求一枚麻仙散。」


    「嗯?」磯陽意外的挑眉,完全不解她要那東西作甚,難道是要給公孫傾城用?


    隻是,這丹藥對公孫傾城的效果不大啊。


    「你要這丹藥作何用處。」磯陽隨意一問。


    薑沉禾也不瞞著,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道:「殺皇帝。」


    「嗯?」磯陽的眸色一閃,忽然想起她如今的身份乃是大齊世家的一名嫡女,想必是為了奪權,便輕輕點點頭道:「我這裏沒有現成的丹藥,需要煉製一些,你恐怕要等到天黑。」


    實在是那丹藥太過低等,他連煉製的草藥都沒有,他得看看這附近有沒有。


    薑沉禾眉黛輕輕一皺,道:「好,那就勞煩先生了。」


    轉而,她又想起了他的傷,不禁問道:「您的傷勢,要不要學生彈奏琴曲?」如今她已經突破到了練氣期,是時候了吧?


    磯陽搖頭,道:「我並無大礙,你還是先去開啟心竅,到時候的效果才會更佳。」馬上大劫將至,她開啟心竅也多一分保障。


    薑沉禾一震,原來如此,但是……


    她轉而又為難起來。


    磯陽不解,「怎麽了,是在開啟心竅的時候遇到了什麽麻煩麽?」


    薑沉禾點頭,「我的精神力竟然不足以開啟一個心竅。」這是十分怪異的事情,按照磯陽給的書上說,開啟心竅雖難,卻並未提及如此耗費精神力。


    磯陽臉色大變,立即向她招手道:「近前來。」


    薑沉禾一驚,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迅速垂下眼簾,袖中的手指一點一點握緊。


    不用想,他是要探查她的體內。


    以往不知的時候,她還可以坦然自若,而如今,她……


    可是倘若不讓他探查,她自己根本就不知如何解決。


    薑沉禾狠狠的咬了咬牙,努力平復那種不自然感,緩緩的邁步走了上去。


    磯陽見她如此,似乎也明白了什麽,雙頰不禁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以往,他還真沒有往那方麵想……


    不過,他也隻是看她的心竅,不會隨意亂瞧。


    「咳咳——」強忍著嗓子中的幹澀,磯陽最終也沒有咳嗽出聲,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的眉心。


    薑沉禾的拳頭攥得越來越緊,她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令她愈發的不自在,卻竭力壓製,生怕磯陽看出端倪。


    其實,她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她心髒跳動如此強烈,他怎麽看不出?他正在探查的就是她的心髒啊!


    磯陽的心境很快就平靜下來,順著她的脈絡,一直到了她的心髒處,再沿著心竅的脈絡往裏,往更深處蔓延。


    隻是,「叮——」他的神識竟然被反彈迴來。


    磯陽猛然一震,又將神識蔓延過去,這才看清楚,在她的心竅之眼上,原來有一層禁製,怪不得她沖不開!


    他的臉色猛然就變了,先是變得蒼白,之後又變得猙獰,他的身上猛然爆發出駭人的戾氣,目光如電般望向窗外的天空。


    薑沉禾被嚇了一跳,完全不知發生了事情,隻覺得此時的磯陽十分可怕,他的眼中滿是殺意,死死的盯著天空的一角,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天空鑿開一個大洞。


    「先生,你……」這是怎麽了?難道又走火入魔了?


    磯陽才猛然迴過神來,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恐怕要將她嚇壞了,立即隱沒眼中的殺意,道:「小禾,你的心竅之眼上有一層禁製,想要開啟心竅,就必須衝破這層禁製。」


    本來她心竅堵塞就令他十分意外,如今,她的心竅上竟然有一層禁製,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本來以為,隻要她修煉到了練氣期,便可順利開啟心竅,如此,他也可放心的離去,卻未曾想,老天再次同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你總也想不到,老天會給你安排個什麽命運。


    「禁製?」薑沉禾對此完全不解,「那是什麽東西?」


    磯陽道:「是一層封印,封印你心竅的陣法。」


    「陣法?」薑沉禾驚呆了,「我的心竅上怎麽會有陣法?」


    磯陽搖頭,「我也不知。」當年他一直在閉關,那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怎麽知曉她心竅禁製的由來?


    「那……這禁製如何破除?」薑沉禾很快鎮定下來,在她看來,麵前有什麽困難就要解決,憂慮隻是徒增煩惱,浪費時間。


    「很難。」磯陽這樣說著,目光溫柔的凝在她的臉上,仿佛是痛惜,也仿佛是無奈,道:「本來憑藉你兩世為人的精神力,開啟心竅乃是輕而易舉,就連在修煉之路上也應當一片坦途,可惜……也許是你的資質太過得天獨厚,所以,老天就為你布設了重重的險阻。」


    薑沉禾劇震,震驚的不是磯陽在和她講天地大道,震驚的是,對方竟然知曉她乃是兩世為人,他知曉她乃是重生的魂魄?


    她瞪大眼睛看著磯陽,這一刻,她的心神劇震,好似自己被光在他麵前。


    然而,磯陽下麵的話,令她更加震驚,隻聽對方的聲音還是那般的平緩,仿佛說的隻是在閑聊一般,「也可能是你的靈魂在輪迴盤上消耗巨大,根本沒有多少餘力……」


    什麽輪迴盤?


    薑沉禾完全聽不懂,她隻是下意識問道:「那我的禁製如何破除?」


    磯陽深深的凝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愛憐道:「第一種方法,你可以等到精神力的境界更高,高到能夠衝破禁製的時候再開啟心竅,不過,那個時候,你恐怕要等很久,等到修為到達元嬰期以後。而這種方法,根本不可行。」不管是他,還是她,他們等不起。


    「那第二種方法呢?」薑沉禾見他嘆息,下意識問道。


    「第二種,就看你的機緣了,也許,你會遇到什麽好的機緣,能夠解開這層禁製也說不定。」磯陽苦澀得笑道。


    薑沉禾的心慢慢的,慢慢的沉了下去。


    所謂機緣,就是看一個人的運氣,一個人大運。


    「嗬嗬嗬……」薑沉禾也苦澀得笑起來,此刻,她深切的感覺到了天命難違,而大運,也是看老天的心情。


    此時,她也不由得舉頭望天,想要問一問,「老天,你的法則到底是什麽,你依照什麽安排一個人的命運?」


    而這時候,耳邊又響起磯陽的聲音,「其實,還有第三種方法。」


    薑沉禾的眼睛猛然一亮,突然轉頭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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