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到這兒,便見對方已然走近,她身旁的陸成珺更是向他屈膝行禮,「見過五殿下。」


    獨孤衍並未深瞧她,而是微微一笑道:「陸姑娘免禮。」他的聲音溫柔謙和,仿佛往常一般,並無任何的變化,可是,陸成珺的心卻是一提,因為她仿佛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疏離,哪怕是一絲,可是,還是感覺到了。


    可是,為什麽,既然心中有所懷疑,可是過去了一日,他卻從未問過她,也未上門來看她,更未差人來問,難道是……他此刻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了麽?


    憑藉他的聰慧,已經早就瞭然來龍去脈了麽?


    是了!也許,她能夠瞞得過薑夫人、薑天晟等人,可是又怎麽能夠瞞得了他呢?縱然她百般的在他麵前展示她最美的一麵,可惜,終究是破開了一個角了麽?


    所以,在得知她的確是偷了藥方後,或者說,冒頂薑沉禾的功勞後,他就對她產生了厭惡,近而疏離了麽?


    不……不……


    也許,哪怕是他看到在紫宸宮中,她當眾出醜的模樣,也會……也會不如往日一般喜歡她了吧?


    可是,可是他明明那麽愛著她的?明明待她那樣好,甚至已經許諾她正妃之位,那麽在他的心中,她的分量應該很重,怎麽能夠因為這一次……一次便要對她不喜,甚至停止愛意呢?


    不……不可能的!


    愛情這種東西明明是無法控製的,所以,她相信,即便是獨孤衍看清了一切,也不可能瞬間放下,馬上便對她不愛了。


    所以……或許……或許……


    隻是,或許什麽,她竟然想不清楚,是或許對方明明有所察覺什麽,但是因為太愛她,所以選擇忽視和不相信,還是,還是他的性格終究是太過理智,仍然發現她的漏洞,所以,已經開始對她疏離了呢?


    她想不清楚,所以,此刻她好想細細看他的麵容,想要確認他的想法,可是,薑沉禾正在此處,她又怎麽敢多瞧呢?於是隻能極力忍耐,微微斂著長睫,便任由他從她的身旁走過,走向了薑沉禾。


    她看著他的修長的背影,還如昔日般熟悉,甚至她能聯想道他懷抱的溫暖,聲音的溫柔,隻是可惜,他此刻正溫和的望向涼榻上那少女,溫聲笑道:「小禾,你身子可是好些了?」


    薑沉禾微微訝然,因為就在剛剛,她分明發現,獨孤衍望向陸成珺的眼中,少了那幾分愛意和思念,這是怎麽迴事?是對方掩藏的更好,還是……還是獨孤衍猜到陸成珺確實偷了她的藥方,所以對陸成珺產生了厭惡了呢?


    畢竟,以往的陸成珺可是在他的心中完美無瑕,突然有了瑕疵,那豈不是很讓人驚訝啊!


    不過,她終究是不知獨孤衍對陸成珺的愛是何種模樣,因而,她的猜測也許並不準確,於是便迅速打斷了思路,望向獨孤衍,卻見對方雖然笑容和煦,可卻擺著一副等著讓她行禮的模樣。


    薑沉禾的嘴角不禁滑過一抹冷笑,前世便是如此,即便她同他從小一起長大,卻從未少過一次的禮儀,她總是生怕他不高興,百般的遷就,然而,對方從不知憐惜,而現在,他還擺出這一副態度來,當他自己是天神,天生受人膜拜不成?


    薑沉禾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和恨意,卻是快速微斂眉目道:「勞殿下掛心了,我的身子尚未有起色,因而無法向殿下行禮,望殿下恕罪。」


    獨孤衍的臉色一僵,這是迴的什麽話?不是應當說好些了,讓他放心,再拖著病體向他行禮才對麽?


    他的目光在薑沉禾的臉上細細打量,他真的很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故意不向他行禮的!畢竟,這些時日以來,對方就從未給過他好臉色,更別提主動找過他,算起來……


    竟然有……自從她磕破了額頭以來,竟然有兩個月了!


    是的,沒錯,兩個月,這兩個月以來,別說銀子,什麽都沒有往他這裏送,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突然對他十分疏離,本來他還覺得她是變著法子吸引他的注意,想要他主動,可是此時,他不這麽認為了。


    因為以往的薑沉禾,絕對忍受不了兩個月不見他,不……兩天沒有他的消息,她都受不了,所以……


    她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是不喜歡他了?這怎麽可能?她明明是那麽愛著他,甚至願意為他付出一切,怎麽可能變的這樣快呢?


    可是,若說她沒有變,自從兩個月以來,她又確實在變,先是在榮國公麵前立誓要改過自新,之後又去了陸姑娘的瓷肌坊幫忙,甚至安撫了脾氣古怪的何太妃,也算是為薑家解了一份危機,這是連他都沒有想到的。


    本來他已經將這件事遺忘,甚至隨著她的疏遠,他幾乎忘了她的存在,但是自從昨日紫宸宮中,她舌戰群醫,君前立狀,那種意氣風發,那渾身洋溢的驕傲和自信,仿佛傲世群雄,唯我獨尊,那種光芒耀眼,是那樣的熟悉……


    沒錯……


    那正是曾經的薑沉禾。


    曾經,她是薑家的明珠,萬千寵愛於一身,總是群英環繞,意氣風發,渾身洋溢著驕傲的自信,那種驕傲,那種矜貴,是由裏到外,從骨子裏滲出的,她出身高貴,又被長輩捧著,資質又聰慧異常,自然獨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高貴驕矜。


    然而,這種寵愛,這種出身,終究是毀了她,使得她性格越發跋扈,目中無人,闖禍不斷,尤其是近幾年,本來他對她還有幾分好感,覺得她縱然不是他心中所愛,可是與他結成連理,也算是匹配,可是,隨著她闖禍增多,尤其是那些禍事的可笑,真是令他幾乎忘了,曾經,他這個未婚妻也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而不是近幾年所表現這般,如草包一般,愚蠢如豬!


    然而現在……她真的變迴來了麽?


    想到此處,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是應當喜她往後不會再令他丟臉,還是應當憂慮她的這種變化未必是好事呢?


    尤其是,她竟然是,真的在疏遠他啊,一想到此處,他便仿佛有種要失去某種珍貴東西的感覺,明明不在意,可是就是心中不舒服。


    不過,此時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畢竟他還有要事要處理,於是笑道:「你我從小一處長大,這些本是虛禮,能免則免了,你身子弱,便好生養著,莫要勞累了。」他的聲音溫柔如春風,就真的仿佛兩人十分親近一般!


    薑沉禾愕然!


    簡直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前幾次見麵的時候,對方還對她一臉不屑又不耐煩的模樣,今日怎麽變了?


    這可不對啊!


    就是前世,她對他那麽好,他也很少說這般的話,總是吊著她的胃口,讓她捧出一顆心去,求而不得,不……應該說,對方很會玩感情遊戲,總是若即若離,於是,她便越發對他上心,最終欲罷不能。


    難道他又要跟她玩兒那種遊戲?不過,真的有必要麽?以她現在在薑家的地位,他無需對她如此熱絡,隻是敷衍便可,待到她嫁給他之前,再在她父母麵前演一場愛她的感情大戲,到時候她自然對他死心塌地,甘願為他赴湯蹈火,何須此時費事呢?


    還是,她的身上有值得對方所求的東西?以至於他低了一向在她麵前抬高的頭顱,願意溫聲待她?可是,她又實在想不出,她身上哪裏有那般的東西呢?


    不過,她還是笑道:「既然殿下如此好意,那麽往後小禾便去了這虛禮,免得你我生分了!」


    既然你白給的好處,無須行禮,她豈有不受之理?


    獨孤衍再次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薑沉禾,卻見對方在笑,可是那笑卻不達眼底,那笑是假笑,是敷衍,是場麵話!什麽時候,薑沉禾竟然也會跟他來這一套了!


    她那笑,不是見他開心而笑,而是為了不向他行禮,所以為了麵上好看,敷衍他罷了!


    一瞬間,他的心中竟然湧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不知是怒,還是什麽,他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但是因為一句話而失態,這怎麽會是他呢?於是強壓下心中浮動,很快露出溫和的微笑,道:「小禾說的是,正是此理呢!」


    竟然同意了!


    薑沉禾再次愕然,而且,對方臉上的笑也是那麽自然,很顯然,以他的心性,一瞬間便壓下了那一瞬間的怒意,而此時又是如此笑臉相迎,那麽看來,對方真的有求於她?薑沉禾陷入沉思。


    而此時的陸成珺卻無法淡定了,因為她分明感覺到薑沉禾和獨孤衍之間有種古怪的氣氛,甚至,薑沉禾她好像在疏遠獨孤衍,沒錯……縱然她這些日子事忙,可是她依舊關注薑沉禾,但是對方已經有很久沒有去找過獨孤衍,甚至上月也沒有為獨孤衍送銀兩,那些不夠的,都是她想盡了辦法補上去的。


    原本,她就覺得這件事情十分奇怪,可是後來因為事情太忙,一轉頭又忘了,今日細細迴想起來,又見薑沉禾的態度,莫非,她不喜歡獨孤衍了?這怎麽可能呢?獨孤衍明明那麽優秀,不管是心性,還是樣貌、地位,簡直可以令所有女子傾心啊!


    她真是想不出薑沉禾不喜歡獨孤衍的理由,那麽……還是,她仍然喜歡,卻故意為之,吸引對方的注意呢?倘若是這樣,倒是一個不錯的計策,隻可惜,獨孤衍根本就從未喜歡過她,即便是她使出渾身解數也是無用的!


    想到此處,不知怎麽的,陸成珺竟然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方才的憂心忡忡,殫精極慮,仿佛消失了大半!是啊,她真是為情所困,怎麽忘了,整個大齊還有比她更優秀的女子麽?獨孤衍不選她,還能選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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