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想了想說道:「小姐,奴婢聽說迴鶻有一種舞,渾身都動得厲害那種。」說著還比劃了兩下,隻不過笨手笨腳的,看起來有點滑稽。


    綺羅知道那是迴旋舞,跳起來極其費力。那些舞娘倒是各個腰細得像巴掌似的,手像一擰就斷,前世她偷偷跑去瓦舍勾欄裏看過,那身衣服,露得比穿得多。看了之後別說是男人,她是個女的都要把持不住。


    「不過學跳舞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綺羅暗自琢磨。


    忽然,寧溪尖叫了一聲。綺羅看到是一隻肥碩的老鼠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有半隻貓大,就在秋千底下吱吱亂叫,她嚇得跳下秋千,一口氣跑出了院子。她前世給大老鼠咬過腳趾頭,怕得要死。


    她閉著眼睛猛地撞到一個人身上,也顧不上是誰,揪著他腰上的袍子指著後麵跳著腳說:「老鼠老鼠,快幫我把老鼠趕走!」


    林勳微愣了下,隨即彎腰撿起地上的石子,用兩指之力扔過去,砸到大肥鼠的身邊。大肥鼠吱吱叫著跑遠了。


    「沒事了。」他低頭說。這胖丫頭撞到他懷裏的那一刻,就像當年那隻他喚作小白的狐狸躍到他懷中時一樣。他一向不喜與人親近,但她……真是太像小白了。這種能撞到心的感覺,當真是許多年都未曾有過了。


    綺羅聽到這個聲音,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抬頭便看見那雙深褐色的眼瞳,整個人仿佛要被吸進去般:「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她甩了甩頭,保持冷靜。奇怪了,陸雲昭明明比這個人好看,為什麽她就不曾被陸雲昭的美色迷惑過?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你連蛇都不怕,竟然怕老鼠。」


    「要……要你管!」綺羅來不及深想他的話,就轉身跑迴了院子。不過一會兒,寧溪走出來,恭敬地行禮:「小姐說世子想必是迷路了,奴婢這就帶您出去。」


    寧溪安靜地在前麵帶路,林勳負手跟在她後麵。沿路上幾無人煙,走的都是僻靜的小路,倒是玲瓏的心思。他見多了高門大戶的丫環,這麽不卑不亢,氣質出眾的丫環倒是少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戶人家的小姐。他見她腰帶上塞著一方錦帕,帕角上繡著:身欲寧,事欲靜。


    林勳問道:「你讀過《禮記》?」他雖然已經把語氣放緩,但聽來還是有股生硬之氣。


    寧溪見他目光落在自己的錦帕上,遂小聲答道:「小姐從小就敦促奴婢讀了些書,《禮記》是之一。」


    林勳很有些驚訝。他不是沒見過識字的丫環,但讀過《禮記》的卻獨有這麽一個。連個丫環都如此,想必主人看過的書更是不少。他自己愛讀書,每個月更花不少銀子在買書上頭,也因此格外喜歡讀書之人。


    京中閨秀讀過兩本書就以才女自居的不在少數,比如那個朱慧蘭。記得前次他住在靖國公府的時候,聽說朱綺羅那丫頭上課都沒什麽精神,原來是裝的……?他輕扯了扯嘴角,真是個有意思的丫頭。仔細想想就是胖得過分了些,五官還是好看的。


    他方走出府,於坤便跑過來在他耳邊說道:「世子,收到消息,城東住著一夥子行跡詭異的外邦人,時常早出晚歸,似在籌謀什麽。我們的人要更盯著些,就沒他們的影子了。」


    林勳略思索了下,快步走下石階,冷聲道:「過幾日皇上要去北郊行宮……我去稟報父親。我記得應天府府尹是朱家二爺?」


    「正是。」於坤應道。


    趙阮坐在長公主麵前,裏間沒有一個下人。方才山蕎來叫她,說長公主的臉色很不好。難道是先前林勳說了什麽?


    「母親可是病了?我去叫大夫來給您看看。」趙阮關心地說。


    長公主靠著帛枕,聲音帶著幾分無力:「阿阮,我老了。也不知道還能護著國公府幾年。你是祁兒的妻子,又是當家主母,我一直是看重你的。」


    趙阮不知道長公主是何意,隻認真聽著。


    「當年你一門心思要嫁給祁兒,我為此拆散了他和郭氏。雖然玉兒後來又娶了郭氏,但我一直偏向你,從未給郭氏好臉色。哪怕上次壽宴的事情,我都沒有追究你絲毫。」


    趙阮雖然頗為驕傲自大,目中無人,但也知道長公主多年以來對她的維護:「母親對我就像親女兒一般,我心中是感激的。」


    「我知道你是趙家的女兒,但你既然嫁入了國公府,也是我朱家的人。我嫁給老國公爺之後,早就不記得自己是什麽公主,隻知我是他的妻,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你一門心思為皇後撮合勳兒和儀軒,可曾想過勇冠侯府的意思?林陽和嘉康可是好相與的人?我早就說過,不要動這樣的心思。」


    趙阮的確動了心思。她知道朱成碧嫁不成,好歹還有皇後的女兒儀軒公主可以嫁。趙阮原是想著隻要皇後開口,林勳也變不了別人家的女婿,總歸都是他們趙家的人。哪裏想到林勳居然跑到國公府來告狀。


    「母親,話可不能這麽說。做駙馬有什麽不好?一世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這話你也能說得出來?」長公主聲音急了一些,「你覺得勇冠侯府看得上那樣的榮華富貴?他們父子是皇帝近臣,立場行為稍有不慎,不僅是失寵於聖前這麽簡單……你不想想國公府今日為何這麽小心翼翼?你這麽做,是在給祁兒兩兄弟樹敵你明白嗎!」


    趙阮臉色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長公主歎息一聲:「我不求你與祁兒琴瑟和鳴,但求你能安分守己,守好這個家,不要再參合趙家朝堂上那些事情。像郭氏一樣安於內宅,相夫教子不好嗎?郭貴妃也是她的親姐,你可見她迴京之後進宮一次?」


    趙阮淒然地笑:「母親終於還是把心裏話說出來了。阿阮告辭。」


    「你……」長公主眼睜睜看著趙阮行禮退出去,低頭咳嗽了兩聲。


    張媽媽走進來,給長公主倒了一杯水:「公主,大夫人看起來很生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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