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宮在此界經營數千年,根深蒂固,尤其創派祖師來自上界一處大勢力,雖有遺言隻需看守孽龍三代,便可便宜行事,但舍卻上界的大靠山,冒著被追殺清算的風險,轉而另起爐灶,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如此。


    姬冰花以大決斷定下投靠太玄派,逃出此界,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苦楚,以淩衝現下的修為、地位,尚不能參與到這等機密之事中來,眼下他滿心想的是孽龍之軀到手後,如何祭煉之事。


    “太清門的確有許多祭煉異種化為符寶的手段,比如三昧心爐便是將一隻域外天魔生生祭煉,但我現下最缺的還是一口上好的飛劍,太古寒龍之軀總不亞於種種先天妙物,若能將之煉成飛劍,足可使我的戰力飆升數倍!”


    洞虛燭明劍訣隻合用來鬥法,並非用來祭煉飛劍的上乘法門,洞虛真界中都是劍氣之形,要溫養飛劍總是差強人意,還需一門上好的煉劍法訣才好。晦明童子又來出餿主意,叫道:“我太清門中也有祭煉飛劍的口訣,十分玄妙,要不要我傳授給你?”


    淩衝冷冷道:“要祭煉飛劍,我隻求越鋒銳、越精純越好,太清門的煉劍之法,無非如斬妖符劍那般,劍符雙煉,失之純粹,非是我想要的。”晦明童子兜售不利,小臉一垮,蹲在洞虛真界中生悶氣。


    淩衝也懶得理他,兀自思索合用的煉劍法門。一旁百煉忽然傳音道:“我受掌教之托,將玄機百煉劍匣之法傳你,你用此法鑄成劍匣,再去祭煉孽龍之軀,當可事半功倍。”隨即傳了一道玄奧意念過來。


    淩衝隻覺無數圖錄文字紛至遝來,粗粗翻閱,乃是講述如何以真氣鑄就一隻劍匣,與其中孕養飛劍。此飛劍可為劍氣、亦可為五金之類,正是太玄六大真傳之一的玄機百煉劍匣之法,亦是百煉道人成道之法,忙即躬身謝過。


    百煉道人微微頷首,傳音道:“此是掌教之命,不必謝我,若有甚麽疑問,盡可來問。”淩衝再拜謝過,立時沉浸於玄機劍匣之法中。


    百煉道人目光沉靜,暗忖:“郭師弟將玄機劍匣法也傳了給他,真就如此看好這孩子?難道本門的道統存續,就要著落在淩衝身上麽?”


    自玄女宮向北飛馳,兩位純陽老祖遁光快到極致,浮光掠影一般,周遭冰丘冰峰愈來愈多,到後來索性連成一片,大片大片的玄冰冰原現於眼前,皆是亙古以來留存至今。


    百煉道人的遁光如一溜火光,姬冰花卻是一道水色,二人功行已至爐火純青之境,遁光過處,毫無聲息,不帶絲毫煙火氣。


    北冥冰蓋被覆億萬裏,不知大小,飛了半日,總有十萬裏之遙,麵前現出一條長大裂穀,有萬裏長短,裂穀左近滿是寒霜冰雪。


    姬冰花停住遁光,說道:“鎮壓孽龍的大陣所在,就在冰縫之下,此陣每隔一甲子,須有本門精修玄冥真水之人前來,將自身本源之氣注入其中,維持陣法運轉。想來我師姐便是趁此機會,與孽龍暗中勾結上的。”


    百煉道人問道:“孽龍肉身被鎖,但元神還在,該當如何降伏?”姬冰花道:“此事易耳,孽龍被大陣鎮壓,元神肉身分離,元神受玄冥之氣冰封坐僵,每日隻有午時陽氣最烈之時,方能掙脫幾分束縛,以元神遨遊出行,先前被郭純陽斬了一劍,元氣大損,還在埋頭苦修,不足為患。”


    百煉道人點頭,淩衝在他身後遁光之中參悟玄機劍匣法,此時方才迴神出來,抽空大量四周。姬冰花當先飛起,投入冰縫之中。


    那冰縫寬有裏許,內中寒風如潮,層層湧將上來,中人欲僵,若無純陽之寶護身,必然僵死無疑,但在純陽老祖看來,卻無足輕重。百煉道人清叱一聲,喝道:“你緊隨我身後,莫要分心!”一道火光飛起,將淩衝裹挾著亦投入冰縫之中去了。


    三人去後未久,虛空驀然蕩漾,一點火光騰起,轉眼化為一座烈焰門戶,一位書生打扮的中年文士跨將出來,手中把玩著一柄小小短劍。


    那人生的十分白淨,氣度雍容,便似鄉下私塾中的教書先生,那柄短劍中傳來烈火老祖之聲:“楊遜!姬冰花已然引百煉那廝去取孽龍肉身了,你怎得還不著急?”


    那中年文士正是少陽劍派掌教楊遜,輕笑一聲,悠然道:“著急作甚?百煉縱然補全道基,也非是我的敵手,須要防備郭純陽另有算計。此處封禁本是上界玄冥老祖一脈布下,玄女宮掌握的陣圖殘缺不全,要奪取孽龍肉身,還要費一番周折。”


    將手一揮,現出兩道人影,身裹玄冰,神氣羸弱,正是易靖與喬淮清兩個。他二人被萬民劫火日夜灼燒,元氣大損,幸好被楊遜以玄冰寒氣暫時抑製,不然早就神氣枯竭而亡。


    楊遜咦了一聲,自語道:“怪哉!萬民劫火居然弱勢了不少,難道那位始作俑者尋到了克製劫火的法子?”易靖兩個糟了無妄之災,被人以詭異手段引動劫火臨身,楊遜自是一眼瞧出是噬魂劫法的路數,但魔念入體,與元神相合,就算純陽老祖也要投鼠忌器。


    但此時萬民劫火不知怎得忽然衰落下來,二人元神已然虛弱之極,所中魔念與元神一體,同氣連枝之下,自然也虛弱到了極點。楊遜目中驀地放出兩道神芒,掌中烈火金光劍劍芒吞吐,又有絲絲縷縷金色流火滾動,驀地兩道劍光揮灑,如絲如針,一舉釘穿二人眉心!


    這一劍貫通虛實、裁剪形神,劍光晃動之間,已從二人元神之上一掠而過,似有兩聲驚怒交集的慘叫響過,易靖兩個已然睜開眼來!


    楊遜將手再揮,玄冰散去,二人跪伏於地,同聲道:“多謝恩師!”楊遜不愧為少陽劍派掌教,劍術通神,竟趁劫火衰弱的一瞬,以無上將盤踞於二人元神中的噬魂魔念一舉斬殺!


    魔念與二人元神化合為一,連同一小部分元神也自湮滅了去。元神之物乃是先天靈光,不比其他,損毀了便是損毀了,要恢複舊觀,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楊遜淡淡說道:“你們兩個行事不甚,被人暗算,為師將魔念斬殺,再傳你們一道修補元神的法門,且好生修煉!”二人唯唯諾諾,不敢多言。


    楊遜又是一笑,說道:“百煉道友已然察覺,還是去見上一見罷!”大袖一拂,將兩位弟子收去,翻身也入了冰縫之中。


    冰縫之下寒氣愈重,數千丈下滾滾寒潮湧動,直是凍僵骨髓,但在純陽老祖麵前,卻如清風拂麵,純陽級數法力展開,將寒風冷潮隔絕在外。冰縫之下陽光不得透出,漆黑幽深,除卻寒風嗚咽,再無別聲,飛的良久,眼前依舊漆黑如墨,寒氣反倒更加深重。


    淩衝隻覺寒風中夾雜絲絲陰氣,正是冥獄之中所獨有,不由咦了一聲,忖道:“難道這冰縫之下,竟是通往九層冥獄不成?”陽神返照寄居眉心中的陰神之身,劫數過去,噬魂幡破破爛爛,陰神也被劫火燒的縮水了三分。


    渡過一重劫數,已算是脫劫之輩,但細細品來,陰神法力並未增長,所得的好處是法力經過劫火灼燒,更加精煉了些,陰神念頭一轉之間,如電光火石,比法相級數時運轉快上了數倍不止。


    元神運轉之速加快,無論參悟道法還是對敵動手,自然大有好處,看來脫劫之輩抬手之間能碾壓法相之下的對手,並非靠的神通驚世,而是元神之上的超脫。


    法相之輩一念之間能操控兩道神通,脫劫之輩卻早已有十幾道神通備好,試問誰人可敵?據說有的天劫若能渡過,還可煉化一絲劫數之力,對元神念頭增長更是好處無窮。


    如此一來,陰神的魔道修為又將陽神落下一頭,忽然陰神悶哼一聲,頭痛欲裂,連帶陽神也感不適,卻是楊遜出手斬殺魔念,心機相連之下,受了反噬。


    百煉道人問道:“怎麽?”淩衝搖頭道:“弟子無事,隻是先前埋伏的兩道魔念被人斬殺,受了些許反噬。”也不隱瞞,將暗算易靖兩個,分擔萬民劫火反噬之事說了。


    百煉沉吟道:“噬魂劫法的確詭異,竟還有這般妙用,你也真是膽大妄為!能將你的魔念斬殺,必是楊遜親自出手了!不過他斬殺魔念,而非留下煉化,便是並未查清你的底細,今後行事可要小心些!”淩衝道:“是,多謝師伯教誨!”


    冰縫深淵之下,一處隱秘之地,一座碩大法陣橫亙,周遭足有百丈方圓,法陣之中有四個龐然文字巋然鎮壓,乃是上古道家雲文,正是“玄冥敕令”四字。


    法陣之無數金光寒氣遊走不定,汲取深淵冰縫中無盡霜寒之氣煉入陣中,大陣中央霍然有一條猙獰巨龍屍身匍匐,長有數十丈,龍首之上兩根龍角,尖銳之極,似要刺破蒼穹。


    那惡龍遍體龍鱗,片片皆有麵盆大小,幽然無光,卻又有無盡光華內斂其中,龍須披拂,頷下一顆滾圓龍珠,一雙赤紅龍睛光華閃動,竟似複生了一般。


    大陣之外陡然一道玄光閃過,一座門戶悄然開啟,步出一男一女二人,迎頭見了這條碩大猙獰的真龍之身,俱都張大了口合不攏來。


    良久那男子才歎息一聲,略帶興奮的說道:“這便是太古寒龍真身了!當真是好寶貝!能見識此物,也不枉我從上界而來了!”那女子囁嚅道:“寒劍師兄,聽說這孽龍元神尚在,不會突然竄出來罷?”


    那叫應寒劍的男子鄙夷道:“寒蕊師妹,你未聽師傅吩咐麽?孽龍元神受陣法克製,每日隻有午時方能透出一絲念頭,餘下時間隻是渾渾噩噩。何況我等有祖師所賜玄冥壬癸旗在手,足可操控大陣,還怕它何來?”


    那叫寒蕊的女子這才膽子壯了些,遠遠打量了惡龍肉身幾眼,說道:“寒劍師兄,事不宜遲,還是快些去尋師傅所說的本門遺留此間的道統罷!”


    應寒劍道:“那處道統是二師叔所留,她犯了祖師教規,被貶至此處,也不必叫甚麽二師叔了。隻有我等前去,未必會給好臉色。不過我有玄冥壬癸旗在手,此寶乃是祖師隨身之物,見之如見祖師,縱是法力滔天,見了祖師金麵,也要乖乖聽命!”


    又瞧了寒龍屍身一眼,眼中掠過一絲貪意,自語道:“可惜師傅還要留著這條孽龍之身煉成寶貝,不然現下便可將之收取,隻要煉化了此寶,我證道純陽也有幾分指望……”


    姬冰花與百煉兩道遁光又飛了許久,眼前忽有一絲光亮現出,說道:“道兄,前方便是鎮壓惡龍的陣法所在了!”跨步之間,已來至大陣之處,忽地驚咦一聲,一眼瞧見應寒劍與寒蕊二人。


    姬冰花麵色大變,喝道:“你們是誰?如何來至此間的?”話落動手,一掌推去,無盡寒風湧動,條條霜氣爭先,化為無數冰霜劍氣,一發湧去!


    應寒劍與寒蕊兩個一個是脫劫、一個是法相,吃純陽老祖一擊,隻能乖乖就縛。姬冰花一掌之下,存了生擒之心,玄女宮看守此處數千年,從未有失,今日忽有來客闖入,除非宮中出了叛逆,將孽龍之事泄露,但又不對,心頭隱隱有所猜測,還是先將二人活捉,再來拷問。


    應寒劍於間不容發之際,頭頂忽有一麵大旗衝出,高有三丈,旗麵之上兩條真水如龍交纏,輕輕一抖,獵獵作響,此寶一出,鎮壓天地,霎時之間冰縫深淵之中,寒氣蟄伏,風輕水淡,姬冰花的淩厲掌力還未擊實,已化作春風細雨,灑然無蹤!


    姬冰花大驚失色,此寶與玄女宮曆代口口相傳的一件至寶十分相肖,幾乎片刻之間便猜出此二人必是來自上界,與玄女祖師一門而出!


    應寒劍祭起玄冥壬癸旗,果收奇效,心頭暫定,冷笑道:“瞧你這一手玄冥神掌的功夫,當是那罪人留下的一脈道統所傳了?此寶乃玄冥祖師隨身之物,見之如見祖師,還未跪下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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