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處地貧瘠,各種修道資源不足,更莫提甚麽法器法寶,連乃是五蠱神君都窮的叮當響,何況是他?他還未被貪念衝昏頭腦,說道:“淩衝有法寶護身,我可沒有。”左懷仁會意笑道:“隻要道友肯出手對付淩衝那小子,自有高手以法寶將他的法寶鎮壓。”


    能製衡法寶者唯有法寶或是長生老祖,勾波可不知之前已然做過了一場,日月五行輪與仙都之門兩件法寶齊出,也奈何不得淩衝,還被他反殺了大幽、大行兩個,至今生死不明,若是知道,隻怕打死他也不敢去招惹淩衝,想了想道:“若當真如此,我願走一遭!”


    左懷仁大意,兩手一拍,喝道:“惡屍真君,請進來罷!”一位高大枯瘦,周身屍氣繚繞的修士邁步進來,嘎嘎怪笑道:“勾波道友如此識時務,不愧五蠱神君門下第一高手,你放心,有我牽製淩衝的法寶,道友放心出手誅殺淩衝便是!”


    勾波見那惡屍道人不過區區元嬰修為,自家一根手指頭便能碾死他,但目光落在他手中一杆小旗之上,心頭一突,勉強笑道:“久仰惡屍道友的大名!不知你手中的小旗是何法寶?”


    惡屍道人將小旗一擺,笑道:“此寶喚作萬鬼煉魂幡,乃是本派長景老祖新近祭煉大成,難怪道友不知!長景老祖將此寶賜了給我防身,道友可要把玩一番?”說著將萬鬼煉魂幡遞了過來。


    勾波卻不便接,開玩笑,玄陰老祖所煉法寶豈能隨便把玩,一旦受了甚麽暗算,悔之無及。惡屍道人嘿嘿一笑,又將小旗捧在懷中,先前他參與圍殺淩衝一役,無有法寶護身,竟全然插不上手,連天屍教祖賜下的毒屍道人之身也被淩衝用黑白生死氣刷了去,打滅的幹幹淨淨。


    其實當時長景道人要赴雲闕飛宮中簽押金榜,收迴萬鬼煉魂幡以壯聲勢,金榜簽押之後又將此旗賜了下來。惡屍道人大喜,恰巧左懷仁前來遊說,當下一拍即合!


    惡屍有萬鬼煉魂幡在手,信心爆棚,以為前次失利乃是蕭厲未能完全煉化仙都之門,發揮不出其真正威能,日月五行輪無人掌控,單打獨鬥,才被淩衝與碧霞禿驢鑽了空子。萬鬼煉魂幡中熔煉了一具玄陰鬼祖,肉身強橫之極,又有長景道人一縷分神坐鎮,定必萬無一失。


    五蠱神君雖是玄陰老祖,但他的成道之法太過依賴蠱蟲,煉製身外化身,若是培植不出強橫的蠱母,道統就要衰敗,不似玄魔兩道大派各有精妙傳承,不大依靠外物,就算噬魂道這等煉器大宗,不過是將煉器當作輔助修煉的手段。因此魔教之中長老甚是瞧不起五蠱神君,平日極少交接。


    勾波心頭一動:“魔教中人向來瞧不起老師,更瞧不起我苗疆修士,倒可借此機會,多多結好這些魔教弟子,日後也是一份臂助!”他也非是傻子,當下與惡屍交接起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左懷仁道:“可惜玄陰老祖不能出手,不然一招之下便能助本帥拿下彭澤!”惡屍道人搖頭道:“玄魔兩道有名有姓的長老剛在清虛道宗的一座雲闕飛宮中簽押了金榜,長生老祖不可出手參與大明皇位爭奪,違者共誅之,誰敢出頭?不過有我等這些高手,又有各門戶鎮壓氣運的法寶在,倒也相差仿佛,左大帥不必憂慮,現下兩軍絞殺,必有無數屍身,待我入夜之後作法,喚醒僵屍之靈,定可一舉攻破彭澤!”


    左懷仁大喜叫道:“我聽聞天屍教煉屍之術天下無雙無對,那些兵士戰死不足為惜,那便有勞惡屍真君了!”勾波奉了五蠱神君之命,前來襄助靖王,不願天屍教獨自出彩,淡淡說道:“天屍教的太陰煉形之術妙則妙矣,但我苗疆所傳巫蠱之術更善能殺人於無形,我隻要略施小計,明日便可令彭澤城一城上下盡數死絕!”


    左懷仁大喜,撫掌笑道:“我得兩位仙家,乃是天賜我成事也!”惡屍道人雖則不爽勾波搶了他的風頭,也自附和笑了幾聲。左懷仁又坐了一會,便即告辭,出了大帳麵上露出冷笑,心下忖道:“有他二人出手,其他魔教高手絕不會坐視,隻要我將麾下高手盡數掌握,何愁大事不成?靖王啊靖王,你的江山遲早是左某囊中之物!”


    戰場之上廝殺之聲依舊不絕,左懷仁喚來偏將問道:“戰況如何?”那偏將滿身浴血,稟道:“大帥,郭達依托彭澤城防,我軍將士死傷慘烈,依舊不曾攻破城門!”本以為左懷仁必要大怒,誰知其忽然一笑,輕描淡寫傳令道:“鳴金收兵!明日再做計較!”那偏將心頭疑惑,不敢多言,忙自去了。左懷仁對部下嚴苛之極,軍法如山,若敢違反,動輒斬首,因此麾下諸將十分懼怕,隻知聽命行事,從不敢多言一句。


    左懷仁也不去前陣坐鎮,徑自迴至帥帳,屏退左右,笑道:“烏先生何在?”烏老自後帳轉了出來,手捧一方金匣,笑道:“烏門山拜見左大帥!”


    左懷仁以手相攙,笑道:“烏老不必客氣,若非你為我出謀劃策,豈能那般容易便令勾波與惡屍兩個俯首帖耳?”烏老笑道:“魔教中人心浮氣躁,最喜奉承,隻要略施小計,便可令其不顧一切出手。那時玄門必有反擊,隻要雙方互有死傷,就誰也收手不得,到最後必是長生之間的大戰!此事須徐徐圖之,待烏某為大帥謀劃!”


    左懷仁歎道:“烏家一門,何等忠烈!可惜那烏桓在兩軍陣前死於淩衝之手,本帥思來,長自扼腕歎息!烏老要報此仇,本帥必鼎力相助!”


    烏老自不會對左懷仁明言是貪圖淩衝手中的太清道統,恨恨道:“烏桓是我烏家最傑出的後輩,本是寄予厚望,豈料他福薄命薄,死在淩衝之手,此仇必報!我已去聯絡那蕭厲再度出手,可惜其不見了蹤影,不知去向。”


    左懷仁道:“那蕭厲我見過幾麵,乃是十足的反骨之相,不可委以重任。也不知星宿魔宗是瞧上他甚麽了!”世間之人,哪個不想長生久視?左懷仁野心無邊,自也想長生不死,但數度開口,想要拜入一家魔教門戶,學得長生妙法,卻都碰了釘子,自詡文采武功絕不在生性偏激的蕭厲之下,連其都能拜入魔道第一大派中,難免有怨懟之意。


    烏老撫須笑道:“大帥有所不知,玄魔兩道曾有密約,世俗皇帝繼任,絕不可是修煉道術之輩,縱使入道修行,境界也不可高於法相之上。就是怕一旦世俗皇帝修道有成,不願退位,手握大權不好操控。”


    左懷仁目中一亮,低聲喝道:“烏老之意,難不成本帥……”烏老點頭:“據我所知,雲闕飛宮簽押金榜之時,諸位老祖分為四派,支持四位身具龍氣之人,大帥便是其中之一。魔教不肯收大帥入門,為的是免去麻煩。大帥隻要精心經營,定有坐擁江山的一日!”


    左懷仁大喜之下,將不能拜入魔教修道之事拋在腦後,在大帳中興奮的來迴踱步,喃喃自語不已。烏老目中閃過一絲冷意,嘴上笑道:“我烏家亦願投入大帥麾下,為大帥驅馳,魔教雖好,其法皆是殘害眾生之道,大帥倚重其力爭奪皇位無妨,但萬不可立為國教,你看那北方蠻國之君,有萬乘之尊,卻活的戰戰兢兢,生恐哪一日被掀落寶座。大帥來看!”


    將金匣開啟,內中平平整整疊放許多金黃符籙,笑道:“匣中便是我烏家曆代珍藏的寶符,一曰金甲符,隻需以鮮血為引,便可激發起威力,如披金甲,等閑刀兵盡皆無可奈何!二曰破銳符,一經祭起,可化千萬劍氣,威力約當得一位凝真境修士全力一擊,亦不可小覷!金甲符一萬,破銳符三千,權作烏某晉身之禮,請大帥笑納!”這兩道符籙數量如此之多,烏家可謂下了血本,再加被淩衝毀去的困劍符等符籙,烏家千年積攢的家底已然耗費極多,但烏老仍是義無反顧,隻要擒住淩衝,逼問出太清道統,一切皆是值得!


    左懷仁大喜,帶兵打仗多年,深諳仙家符籙之妙用,有這一千三百道符籙在手,麾下大軍戰力憑空倍增,爭奪天下也更有底氣,當下大手一揮,喝道:“皇天在上,今日烏家如此相助,本帥感激不盡,隻要本帥手握社稷神器,必冊封烏門山為國師,總理天下教派!”


    烏老大喜,他也會湊熱鬧,忙即跪倒在地,低聲道:“臣烏門山謝恩!”左懷仁扶他起身,二人相視一笑,烏老道:“今夜惡屍與勾波動手,大帥可靜觀其變,不可輕舉妄動。”


    左懷仁道:“為何?”二人作法,必然引動彭澤城中大亂,不趁亂取之豈非暴殄天物?烏老道:“彭澤城中有玄門高手坐鎮,皆非易與之輩,大帥不可輕敵。依我看,勾波與惡屍兩個未必鬥得過,隻要星宿魔宗不曾出手,便壓不下玄門之徒。”


    此時大戰方歇,左懷仁大軍退兵,城樓之上郭達之下眾將士才鬆了口氣,叛軍攻勢之猛,出乎意料,若非有城防地利之功,說不得就要節節敗退。


    郭達向下望去,見叛軍雖退,卻徐徐而動,頗有軍紀,又有數萬精兵橫刀跨馬殿後,當下息了出城趁勢趕殺之念,歎道:“左懷仁深通兵法,又有如此虎狼之師,如之奈何!”這一役廝殺了半日,雙方俱是損失慘重,叛軍扔下兩萬餘具屍身敗退,郭達所部亦有上萬將士戰死,淩康見城下滿目瘡痍,叛軍隻顧退逃,連戰死的同袍屍身也不收殮,歎息道:“兵禍之烈,乃至於斯!”


    淩衝望著城下滿地屍身若有所思,望了上官雲珠一眼,卻見上官雲珠恰也看來,二人對視一處,上官雲珠冷笑一聲,徑自下城而去。淩衝搖了搖頭,護著淩康迴轉縣衙,悄聲道:“若我所料不錯,今夜左懷仁必有動作!大哥瞧見方才與我說話的道士了麽?那人乃是平帝新封的國師秦鈞,出身正一道,可以信任,今夜我會請他護佑你周全,你隻固守縣衙,莫要出去一步!”


    淩康道:“你要去何處?”淩衝嗬嗬一笑,殺機四溢,說道:“殺人立威!”上官雲珠、烏門山等輩,拿他當了軟柿子,誰都敢來捏上一把,看來不殺幾個廢物,天下也不知他淩二少爺是何等的兇暴之輩!


    夤夜,天過三更,左懷仁端坐大帳,密令麾下偏將收攏兵士,把守大營,謹防彭澤守軍前來劫營。惡屍與勾波兩個卻是信心滿滿,惡屍道:“大帥隻看我等施法便是!”勾波道:“我苗疆蠱蟲之術天下無雙,定能殺盡城中之輩,大帥隻讓兵馬準備接手彭澤城便是!”


    二人互望一眼,火藥味十足,開始別起苗頭。惡屍道人將萬鬼煉魂幡搖動,一道黑氣裹身,出了大營,落在白日戰場之上,入目間皆是屍身,血流成河,有滾滾怨怒之意升騰,滿意笑道:“此處正可為本座施法!”他是元嬰真君,本難與勾波鬥法,但借用萬鬼煉魂幡一點神通,則又是另一迴事。


    他將萬鬼煉魂幡搖動連連,幡中隱隱有鬼祖嘶吼之聲,惡屍道人低聲祝禱:“弟子求借萬鬼煉魂幡一點威能,請長景祖師顯威!”將幡一豎,眨眼變為一道高有三丈的大幡,夜色中招展不定。


    惡屍伸手一指,幡麵上屍氣滾滾,被他一口吞入腹中,跟著大嘴一張,噴出萬道細細黑氣,分別鑽入死屍之中,大喝一聲:“呔!還不速速醒來!”隻聽一片令人牙酸的筋骨脆響之音,受了黑氣滋養,地上有上萬具死屍上生出了長長白毛,低沉嘶吼此起彼伏,跟著竟接連爬了起來!


    惡屍道人神色委頓,僵屍之物是天生地養,憑胸中一口怨怒之氣生成,他一次“點化”這許多僵屍開竅,耗費元氣巨量,總有煉魂幡之助,也感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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