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庸老道劍術之精妙,法力之深厚,遠在喬依依預估之上,要分出生死勝負極難,若是拖得久了,不免夜長夢多,畢竟此處是東海地界,就算木清風不敢追究,龍宮龍君未必會忍下這口氣,不如早走為妙。


    喬依依收了曹靖與蕭厲兩個,一步跨出,已在萬裏之外,並不停步,宙光真水發動,遁光連閃,幾步之間,已在坊市十萬裏開外。此處離坊市既遠,卻又未脫東海之境。


    正有一座小小島嶼,滿目蔥蘢,花木葳蕤,十分清新可愛。喬依依落在島上,正有三人恭敬等候,正是大行與大幽兩位神君,另有一位嬌媚女子,身著百褶藕花襖裙,眉如遠山,目似秋水,秋波顧盼之間,竟有無盡風情。


    喬依依衣袖一抖,落出曹靖與蕭厲兩個,淡淡說道:“惟庸道人插手,此事須怪不得爾等,且退在一旁!”曹靖與蕭厲一言不發,躬身退後。蕭厲不免多望了喬依依這位便宜師傅一眼,自拜師以來,師徒相見也不過幾次而已,喬依依除卻傳授他一部四靈四相真法之外,別無他言。更莫提甚麽指點講解,師徒之間形同陌路。


    蕭厲至今也參不透喬依依這般人物為何要收自家為徒,如今看來甚麽法訣、法寶,那是休想得賜,連淩衝那廝都有一件法寶隨身,今後照麵,要殺他實是易如反掌。蕭厲思及此事,心頭就憋了一股惡火,但卻絲毫不敢泄露半點異象。喬依依的脾氣他卻是深知,倘若弟子門人稍有怨懟,立時隨手打殺,抹去一切痕跡,毫無手軟例外之時。


    喬依依忽然斜睨了蕭厲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自拜我為師,也隻得傳一部法訣,為師也從未指點過你,可是心有怨懟?”蕭厲急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叫道:“弟子不敢,弟子絕無這等欺師滅祖的心思!”


    喬依依冷笑道:“究竟是不敢還是沒有?”蕭厲驀地渾身僵直,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答言。喬依依道:“罷了,我日後還有用的著你之處,不敢還是沒有倒無傷大雅。星宿魔宗名字中帶了一個魔字,行事便要處處往魔道上去尋,隻要你修為足夠,就算將星帝掀下掌教的寶座,為師也隻會大為欣喜。”


    這一番話可謂大逆不道,在魔教之中卻又理所當然,就算曹靖為星帝二徒,麵上亦無多少意外之色。喬依依頓了頓,伸手一指,一道星光飛起,落入蕭厲頂門,“罷了,這日月五行輪便現賜你防身,免得外人說我對弟子盤剝刻薄。七曜元靈精通本門除三垣真法之外一切法訣,你大可向他請教。有此寶在手,下次遇見太玄派淩衝那小畜生,再要敗北,給為師丟臉……”


    日月五行輪落入紫府,瞬時與其元神相容,一股強橫莫之能禦的法力遊走周身,骨節穴竅劈啪作響,輕忽的幾乎能飄了起來。蕭厲從未想過喬依依竟有如此手筆,叫道:“恩師放心,弟子下次見到淩衝那賊廝鳥,定然取其狗頭,獻與恩師!”


    喬依依早已別過臉去,對那嬌媚女子道:“殷九風呢?”那女子正是天欲教寶璣娘娘,天欲教主四位侍妾之一,雖是脫劫宗師,但在喬依依麵前可甩不起來,低眉順目道:“教祖隻賜了一麵玉牌,奴婢也是靠了玉牌神妙,才能躲避那龍宮三太子的追殺。其餘之事一概不知。”


    喬依依冷笑道:“且將玉牌拿來!”寶璣娘娘不敢怠慢,忙取了一麵小巧玉牌,托在掌中,恭恭敬敬遞過。喬依依卻不便接,隻對玉牌冷冷說道:“殷九風,莫要裝神弄鬼,出來說話!”


    那玉牌中發出一聲輕笑,淩空一轉,居然化為一位寬袍大袖,高冠博帶的中年書生,如明露含光,蕭疏軒舉,自有一股風流氣機,隻是生就了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內蘊邪光,不免大煞風景。此人正是天欲教教主殷九風,隻看其風姿氣度,隻以為是哪位飽學宿儒,又或是名門正派長老級數的人物,誰知暗地裏卻是天下第一大號淫賊、淫棍,敗壞無數女子名節的魔教**殷九風!


    天欲教主殷九風現身之後,大袖一展,輕笑道:“喬星主一別經年,風采越發迷人,本教主頗有些心動,若是喬星主肯與我春風一度……”殷九風皮相一流,說出話來卻是下流之極。


    喬依依麵如寒霜,喝道:“許久不見,你殷九風下流下作的本事倒是見長,連本座也敢調戲麽!”殷九風一滯,一雙桃花眼一轉,笑道:“喬星主未免太也不解風情,些許玩笑也當真麽?罷了罷了!”一撇大行神君,桃花眼中神光灼灼,又盡顯玄陰老祖之氣魄,緩緩問道:“可曾得到鮫人寶藏的下落?”


    大行神君縱使法相高手,麵對兩位兩位長生老祖,麵上卻也緊張非常,聞言一伸手,掌心之上一道血光漂浮,血光一展,無數景象一一閃過,正是鮫興畢生之經曆記憶,被他用噬魂劫法煉化了鮫興元神,自能從容查看。


    鮫興的記憶場景走馬觀花般閃過,陡然一頓,卻見其處身深海一處隱蔽之地,當是鮫人一族埋藏寶藏的所在。大行神君諂笑道:“迴兩位老祖,鮫人一族的寶藏下落已是尋到了。”


    殷九風讚道:“噬魂劫法果然神妙,怪不得天生克製本座的六欲神功!”打死大行神君也不敢接此話茬,隻能媚笑不已。喬依依道:“既然如此,你速去一趟,將鮫人寶藏起出,瞧瞧有無水仙洞府下落的線索!”


    大行神君如蒙大赦,忙即帶了大幽神君,急匆匆告辭,往東海海底去了。殷九風笑道:“我隻道星宿魔宗一向財大氣粗,不想喬星主居然也對水仙洞府的藏寶有興趣麽?”說著一雙桃花眼狠狠在喬依依身上剜了一眼。


    喬依依冷冷道:“殷九風,你不過是一縷分神在此,若是再對本座不敬,我就打滅了你這縷分神!”殷九風嗬嗬一笑:“喬星主這般鐵麵無情,未免太沒趣味。”卻是正襟而立,不敢再多看喬依依一眼。


    蕭厲尚是頭一次聽聞水仙洞府之事,暗中納罕,但心知以他身份絕不可此時發問,隻暗中運集法力,與日月五行輪真力相合,借法寶之力淬煉自身神魂。有法寶隨身乃是萬中無一的機緣,多從日月五行輪身上撈取幾分好處,才是他眼下首要之事。


    曹靖始終老神在在,似乎對喬依依殷九風所談之事毫不在意,心頭卻翻江倒海:“蕭厲這廝有了日月五行輪在手,隻怕第一個就要殺我,煉化我的修為,喬依依這娘們好不狠毒!不行,我要返迴本門總壇,麵見星帝,看他如何處置,不然不出三日我必要一命嗚唿了!”


    殷九風道:“那水仙雖與癩仙是一師之徒,但心性行事截然相反,甚而二人後來還反目成仇,倒也有趣。隻是不知水仙在洞府中藏了甚麽寶貝,除卻你我之外,尚有奪魂道人虎視眈眈,卻不知事後如何分潤?”


    喬依依瞥他一眼,冷冷道:“水仙洞府中異寶不少,你若有本事,盡管全數搶去,諒那奪魂道人也不會多言。隻是今日惟庸老道來此,變數一下多了起來,郭純陽算無遺策,若是被他算到水仙洞府之事,怕是絕難平安取寶到手。”


    殷九風並未親眼見到喬依依與惟庸兩個交手,但僅憑氣機感應,亦能猜測個八九,沉吟道:“惟庸那老賊手段硬是要得,沒想到太玄派不聲不響二百年,居然出了這等高手。他要插手,當真不大好辦。”


    喬依依道:“你若真對水仙洞府之寶勢在必得,便以本尊出戰,你我聯手,再加奪魂道人,方可保萬無一失。”殷九風醉心陰陽采補之術,特意修建了一座魔宮,更廣羅天下美女填充其中,以作姬妾,可謂日日歡歌、夜夜新郎,已有數百年不曾現身於世,雖垂涎水仙洞府之寶,也隻派遣寶璣娘娘帶了寄托自家分神的玉牌前來,但眼下形勢比人強,惟庸老道既已趕來,說不得太玄派另有妙算,當真須他本尊出手不可。


    殷九風沉吟片刻,斷然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出世走動一番!我本尊三日之後可至此地,這期間有勞喬星主周旋一二。”喬依依道:“這是自然!”


    惟庸道人驚走了喬依依,嗬嗬一笑,伸手一招,淩衝忙即趕來拜見。惟庸笑道:“罷了,不必多禮。那上麵的可是東海龍君的太子?”喬依依既去,怪魚金船沒了掣肘,一躍而下,大嘴張開,現出其中敖意、敖海、烏老、雲昭道人等輩。


    三太子施禮道:“敖意拜見惟庸老祖,多謝老祖出手。”惟庸老道笑道:“不必多禮,老道也是多事,你那老父道行神通都在老道之上,卻躲起來瞧熱鬧。”眼光掠過雲昭道人,冷笑一聲,說道:“秦拂宗的爪子伸的倒長,他在天京城鬼鬼祟祟,想要謀奪人道氣運倒也罷了,連我這師侄兒也不放過麽?你這廝以大欺小,想來十分痛快,今日老道也照葫蘆畫瓢,索性一掌將你拍死,瞧瞧秦拂宗敢不敢來尋我晦氣?”一隻手掌緩緩抬起,作勢欲拍!


    雲昭道人當真嚇得亡魂皆冒,急忙禦風便走,眨眼間已在千裏之外,還不忘叫道:“惟庸老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臉!等我迴山尋拂真師伯,再來與你評理!”餘音嫋嫋不絕。


    惟庸老道一聲輕笑,改拍為彈,屈指一彈,一縷勁道無聲無息飛出,扭轉虛空,瞬息之間正中雲昭道人背心,那道人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勉強提足真氣,轉眼逃得無蹤。


    惟庸老道哂道:“清虛道宗之輩,素來口不應心,滿嘴的仁義道德,行事卻是極不要麵皮。雲昭那廝以大欺小,索性給他個教訓,將他打落一層境界,下次再見麵,你也可從容應對,卻不好將他殺了,免得拂真那廝跳腳。”


    方才輕描淡寫一擊,竟將雲昭道人畢生苦修的真氣擊散,生生被打落一層道行!淩衝笑道:“其實不必師伯動手,弟子亦能殺得了他。”惟庸道人目光在他丹田上一轉,似乎看透一切,搖頭道:“你的洞虛劍訣修煉的倒是不錯,已然是四代祖師之下第一人了,曆代弟子也沒得你這般精純的修為,不錯不錯。”話音一轉,“隻是掌教師弟的算計,我卻是不甚讚同的。”


    淩衝心知他所指乃是修煉太清符法之事,當著外人之麵不好明說,隻能含糊以對。惟庸坐鎮於此,方凝頭頂無形劍光,想了想,率領方勝與齊瑤兒飛來,施禮道:“七玄劍派方凝,見過惟庸老祖。”


    惟庸老道打量她一眼,點頭笑道:“無怪鄭聞歡喜你,果是天生練劍的坯子。”又瞧了一眼齊瑤兒,搖頭道:“可惜!可憐!”對方勝視而不見,末了笑道:“無形老友不現身一見麽?”


    無形劍光中傳來憊懶聲音道:“見個屁,你這廝不安好心,若是被鄭聞知道,老子屁顛屁顛現身見你,以後迴山還有老子的好果子吃麽!”絲毫不賣惟庸的麵子。


    惟庸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請罷!”方凝不敢久待,忙帶了二人離去,一道劍光飛走。臨去之時齊瑤兒特意望了淩衝一眼,卻見他含笑點頭,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生疏之意,心頭一涼,已是隨劍光去了。


    敖意猶豫片刻,上前說道:“難得前輩法駕東海,還請往龍宮一續,想來我父王定然歡喜不盡。”惟庸老道擺手道:“算了,東海龍君又不是沒見過,那廝小氣的緊,喝他一杯佳釀就似剜他一塊肉一般,不去不去!”


    敖意甚是尷尬,隻能道:“既然如此,晚輩告辭。”又對淩衝道:“淩真人有暇,可往龍宮一續,小王定然倒履相迎。”不等淩衝還禮,已是駕馭怪魚金船去了。烏老猶豫了一番,還是跟在敖意身後,一並上了金船。若是再滯留於此,說不得淩衝就要請惟庸老道來一個有仇報仇了。


    眨眼之間,各路修士走了個幹淨,唯有木清風祖孫與嶽白石三個還在當場,木清風等人頭走光,這才上前,笑道:“惟庸道友遠來是客,請往神木島一行,木某也好盡一番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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