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鐵礦自被羽鳳國發現,已看守了百年,但其中鐵質礦石形成足有數千年以上。羽鳳國國力不強,此礦離本國太遠,開采不便,強行啟用,反會招來禍端,因此任由其荒廢至今。一路行來,礦洞洞壁之上人工斧鑿之痕愈少,兩旁洞壁斑駁之意愈深,顯是以深入洞穴之中。


    偶有陰風襲來,吹得三人發絲飄動。三人向下走了幾裏路途,礦坑已不複先前那般筆直,而是偶有彎曲之處。地下洞府之中,四通八達,有許多隧道,皆是天然生就,洞頂倒懸者無數鍾乳,常有冷水滴落,滴滴之聲不絕。


    淩衝將真氣運於雙目,目中神光隱隱,足可見暗中一丈之內的物事,鳳兮郡主修行火係真氣,周身散發出朦朧火光,照徹周遭。狄成則最是悠然,掌中一道符籙浮現,口誦真言,伸指一點,那符籙登時放射無量清光,柔和無比。淩衝對這符籙之道十分感興趣,一瞧狄成的麵色,便息了討教之心。


    鳳兮郡主笑道:“如今已是深入地下,還請狄師兄大展身手,助小妹探明那鐵精究竟在何處。”狄成也算是煉器的大行家,有許多高明手段,鳳兮也不得不倚重於他。狄成咧嘴一笑,說道:“好說,好說!”那道符籙倏然浮於頭頂,又取了一麵似乎羅盤的物事,非木非金,雙手托住,往上張口噴出一道真氣,那羅盤一樣的物事登時閃現三色奇光。


    狄成口中道:“此物乃是我自煉的九定盤,可定天下五行礦脈之屬,尤其在這鐵礦之中,效用更佳。”正說之間,九定盤上忽有一道赤光閃爍不定,如蛇亂扭,騰然而起,指向左側一麵。


    狄成麵上露出喜色,說道:“以此盤來看,赤色之光顯耀,左近必有金行寶物,看來此礦中定然孕育鐵精之物,其量還不少!”鳳兮郡主亦自欣喜不已,若是能取得鐵精,足可煉成一柄犀利飛劍,尤其含量又多,盡可分潤淩衝與狄成一些,不必顧慮他們屆時見寶起意,還能就此結好二人,實是一舉多得之事,雀躍道:“事不宜遲,狄師兄,我等速去!”


    淩衝卻微一皺眉,指著右側一處洞口道:“兩位師侄可自去取那鐵精,我自家往別處瞧瞧。”鳳兮郡主愕然道:“淩師叔,狄師兄方才言道,此處鐵精甚多,師叔可自取些煉製飛劍,難道師叔就不意動麽?”淩衝笑道:“這座鐵礦在此百年,也逃不了,你們先取罷,我若需鐵精煉劍,再迴返來取也是一樣。”


    狄成冷笑道:“淩師叔乃是掌教弟子,便要煉製飛劍,也必是以天材地寶之類為材,哪會瞧上區區鐵精之物?鳳兮師妹,你卻是想的差了。”一路行來,狄成對淩衝便無有好麵色,鳳兮也不敢輕易偏幫哪一個,聞言笑道:“既然如此,我與狄師兄先去取鐵精,師叔可自去探玩此地。”取了三支火箭,其上封有符籙禁製,又道:“此物經由法力煉過,師叔若是走的倦了,便以真氣發動此物,我與狄師兄自會知曉,依舊在礦坑洞口相見便了。”


    淩衝點頭接過,也不管狄成、鳳兮兩個,邁步入了右側洞中。狄成哼了一聲,說道:“這位淩師叔太過剛愎自用,他也不過是凝真境界,仗著被掌教真人看中,就如此跋扈,總有吃癟的一日!”鳳兮郡主不好接話,望著九定盤道:“狄師兄,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盡快將鐵精尋到,迴山煉劍罷!”狄成點頭,二人往左側洞中深入不見。


    淩衝之所以不與鳳兮走一道,並非瞧不起鳳兮與狄成二人,而是無意中捕捉到一絲絲法力波動,這等波動在他而言實是最為熟悉不過,正是血河真氣之波動。他先將血靈斷劍到手,借此與太玄真氣合修,誤打誤撞,修成後天陰陽之氣,可說之後的一係列際遇,皆是由一柄血靈劍引發。


    血河真氣他雖未修行過,但其中精妙魔意卻是深知,那股波動雖然隱秘,也逃不過他的感知。“此處深入地底,聽聞本門太玄峰本就是為了鎮壓地下一道先天血河而煉,隻是三年前山門重光,被先天血神逃出禁錮,雖未將血河一並帶出,倒反太玄,但也算鎮壓不利,地下說不定尚有血河之脈留存,方才那法力波動,設非有人運使血河道法,便是此處有一段血河支流,無論如何,我皆要查的明白方可。”


    三年前,太玄重光之時,曾有薛蟒、血幽子、大行神君、先天血神乃至司徒化等一幹魔道高手次第來襲,皆敗在郭純陽一番算計與純陽級數的劍術之下,三載以來,太玄劍派上下從未鬆懈,二代弟子時長出行,名為祛除魔染幽邪之氣,實則是探看是否尚有魔道餘孽殘留,就近誅殺。


    淩衝已深入地下,所過之地並不局限於鐵礦範圍,而是與地下通路相連,尚有許多地下暗河水道流過,水聲震耳。淩衝心念一動,胸口湧出七道星光,化合一處,將自家包裹的風雨不透。玄武七宿星力修成之後,雖還未合煉化作玄武星神真身,但亦深具妙用,尤其七道星光聚合,更有破邪之妙。地下暗沉之地,忽有星光天耀,星星點點,如簷下滴水,絡繹不絕,奇幻非常。


    淩衝修成星力,尚未與洞虛劍訣合煉,星鬥元神劍訣中載有以星光鑄煉太玄劍氣之法,但也特意說明,若能修成玄武星神法相,再來催動劍訣,別有一番妙用。因此淩衝隻將星力存於穴竅中溫養,並未化入玄劍靈光幻境之中。他步履極快,足下星河斑斑,煞是好看。不多時已穿過數道地下陰河。


    那縷血河真氣波動漸次加快,淩衝尋覓而去,地下河道通路如蛛網般密布,但他以血河真氣為照,絲毫不差,一步步行去。忽然鼻端嗅到一股微微腥氣,心知已是近了,又行了盞茶功夫,忽然麵前現出一條大河,濁浪滔滔,俱是鮮紅之色,望之如血,正是一條血河!


    那血河貫穿地下,不知從何處流來,寬有數丈,血腥之氣彌漫。淩衝周身周天星力散布,將血河之氣抵擋在外。太玄劍派地下不知極深之處,有一道血河大流,乃是先天而生,不知其所來處。這道血河長寬無極,其中亦孕育了無量生靈。之後有魔道天才之士,依據血河之性,創出血河宗道法,就在血河之中盤踞,開宗立派,是為血河宗。


    血河宗傳至掌教血痕道人之時,無意中發覺血河之中孕育了一位先天生靈血神子,尚未出世,但一身法力已是實打實的玄陰級數。血痕道人動了歪念,欲要鳩占鵲巢,將血神子靈性抹去,祭煉為自家的一尊身外化身,若能成事,便可多出一位玄陰級數的戰力,那時便可與黃泉門、星宿魔宗分庭抗禮,將血河宗發展為魔道第一大派。


    隻可惜他算盤打得雖好,但行事手段太也殘忍,屠殺無量生靈,欲借其怨念、血氣成事,惹惱了當時太玄掌教荀道人,才有了之後太玄劍派高手盡出,殺上血河宗總壇,將之剿滅之事。到後來,血痕道人與荀道人雙雙隕落,太玄劍派鳩占鵲巢,索性祭煉了一座太玄峰,鎮壓地心血河。


    血河宗亦是家道中落,連傳承都不全,隻剩血幽子等人,大貓小貓兩三隻。還被蘇醒過來的先天血神暗中掌控,當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連自家道統都不保。先天血河孕育血神道人,頗耗本源,血神道人貪心不足,又取了六條血河分支,祭煉六大分身。


    三年前一戰,被郭純陽聯合惟庸道人,將六大分身盡數斬殺,連血神道人也自受傷遁逃,如今不知在何處舔舐傷口,不敢露頭。先天血河被這一番折騰,本源大損,又被太玄峰鎮壓,已然龜縮到了地下數千裏處。連帶血河之中的生靈也不敢露頭。這一道分支不知怎的,居然冒了出來,好死不死,連通了鐵礦,將淩衝吸引了過來。


    若是生靈不曾修煉血河道法,或是無有對抗的法力,站在血河之前,立時要被吸盡精血元氣,成了一堆枯骨。淩衝有北方七宿星光護體,卻能不畏血河之氣侵蝕,由此亦可見星宿宗道法超脫血河道法之上,星宿魔宗力壓血河宗為魔道第一大派,亦非無因。


    與此同時,這條血河另一端支脈之前,亦有兩條人影凝立,卻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長八尺,麵容俊美之極,隻是一雙桃花眼中偶有邪淫之色閃過。女子身姿嬌小,麵如桃花,未語先笑,嬌媚可人,但周身一股冶蕩之氣怎麽也掩蓋不住。


    這二人出身天欲教,亦是凝真級數的修為。天欲教倡行陰陽采戰之術,最是邪淫不過,教主天欲老妖憑借一部《六欲化情魔典》,著實禍害了不少有根骨的少年男女,攪得天怒人怨。正道大派屢次派遣高手長老圍剿,皆被他躲過,如今已是數百年不敢出世,不知躲在何方。傳說他於神秘之處,建造一座魔宮,掠取有根骨的少年男女充斥其中,每日尋歡作樂。至於那魔宮究竟身處何方,卻是無人知曉。


    男子望著滔滔血河,麵上頗有興奮之色,邪笑道:“南霜師妹,不想居然會誤打誤撞尋到這一條血河之脈,如此我等凝煞之處便算有著落了!”那叫南霜的女子依偎在男子懷中,似乎全身柔弱無骨,聲音也自嬌聲嬌氣,笑道:“安陽師兄,有了這條血河,便可提煉無窮真氣,反哺六欲陰魔,還能借此修成六欲化情法,當真是妙極!”


    這二人正是天欲教下弟子,亦被強迫服食了天欲丹,天欲教主男女通吃,最愛網羅少年男女,傳授天欲道法。六欲化情法亦是自《六欲化情魔典》中化出,安陽與南霜兩個修到凝真境界,正要尋一處寶地凝練煞氣。


    玄門修道凝真之上乃是煉罡,攢煉天罡之氣,與自身真氣相合一處,真氣通靈變化,有了真陽之性。魔道則恰恰相反,修成凝真之後,便要苦尋一處地底陰寒之所,借其中陰煞之氣凝練煞氣。所謂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有三十六種天罡真氣,亦有七十二種地煞之氣。


    七十二種地煞之氣中,血河陰煞排名第六,乃是前十位的上品煞氣,可遇而不可求。以往皆被血河宗視為禁臠,不許別的魔道宗派弟子前來凝煞,及自血河宗覆滅,卻又多了個太玄劍派。太玄派更是霸道,自家修煉用不著煞氣,非但要將血河絕根鎮壓,更不許任何魔道弟子出現在方圓千裏之內,違者立時誅殺。


    南霜與安陽兩個亦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四處遊蕩,利用天欲邪法采補元氣,這一日亦是機緣到了,雙雙突破到了凝真級數,這才思量要尋一處煞氣凝結之地。好巧不巧,就在打通地心之時,恰恰捕捉到血河真氣波動,這才趕來。見這條血河之脈,足夠其修煉到金丹級數。


    其實天欲教道法若要凝煞,最上等的乃是諸如桃花煞、六欲煞等煞氣,雖非血河煞氣那樣珍惜,但最合天欲教的路數。但麵前一條滔滔血河,二人哪裏還能把持得住,就算不合天欲教路數,連之後能否修煉到金丹級數都還未知,哪裏顧得上其他?


    總算兩人神智未泯,商量了一番,先又南霜凝練煞氣,安陽在一旁護法。二人在天欲教中一同修煉,早就親密無比,天欲教徒也無甚麽廉恥之念,南霜雙肩一抖,周身衣物飄落,就這麽赤條條的盤膝而坐,捏個法訣。不一會便有條條細微血河真氣飛來,融入她丹田之中。


    過了幾個時辰,南霜輕吟一聲,收功起身,滿麵皆是喜色,笑道:“安陽師兄,這裏血河真氣精純無比,我們若是留在此處安心修煉,幾年之內便可凝煞大成,那時說不定還能衝擊一番金丹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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