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帶來的噩耗,打亂了槐穀村夜晚的寧靜。


    劉山向吳常告了聲罪,顧不得自身已經喝得半醉,帶著人搖搖晃晃地向村子另一頭趕去。


    吳常自然不會放過這種突發事件,跟在眾人後一同行動。


    路上他拉過用符篆驗證攔山鬼的村民,詢問發生了什麽。


    被拉住的漢子名叫劉進福,他向吳常簡短解釋起來。


    自從鬧邪祟以後,每逢除歲祭前夕,村中的孩童和女眷,都會被安排到村邊的山頂居住。


    山頂陽氣重,邪祟難以靠近,等到除歲祭結束,邪祟遭到鎮壓,才會將孩童和女眷接迴村內。


    今年的邪祟格外嚴重,從前兩日開始,即便躲在山頂,也會有人遭到邪祟侵害。


    方才提到的小寧,是村長劉山的孫女,今年剛滿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溫婉可人,是全村少年愛慕的對象。


    劉寧天生聰慧,不僅深受劉山寵愛,更是全村人的掌上明珠,若說村中誰受到邪祟襲擊最讓人難以接受,除了劉山便是劉寧。


    對於村中少年而言,這個順序甚至會顛倒過來。


    一行人離開山穀,順著山路向上而去,剛出村不久,便有一個瘦小的黑影便追了上來。


    那是一個少年,五官看著有十四五歲,但由於缺乏營養,身體隻有十一二歲的發育水平。


    他穿著破舊的單衣,衣服內潦草的填著稻草禦寒,腳上踩著漏風的草鞋,一邊奔跑,一邊拍手唿喊:


    “火,火龍,火龍又上山了!仙人來了!”


    “跑!跑起來!”


    “熱鬧!”


    “嘻嘻嘻……”


    劉山等人心係劉寧,頭也不迴地上山而去,劉進福卻受不了少年的吵鬧,拿起塊石子扔了過去,冷喝道:


    “閉嘴!”


    少年被石子砸中腦門,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到地上。少年疼得流出眼淚,但還是滿臉傻樂,不斷重複著“火,火,火……”


    吳常看了少年一眼,疑惑道:“他是?”


    劉進福啐了一口,“這晦氣東西是個傻子,村長心善,本想收留他做個守村人,讓他擋個災,偏偏他命硬得不行,在山裏迷路吃草根喝露水都能活,反倒克得村裏雞犬不寧。”


    “這種時候還能鬧得起來,怕不是邪祟的臥底,要是小寧有個三長兩短,老子非割了他的舌頭。”


    兩人來到山頂的住所時,周圍氣氛十分壓抑,不用問也知道,出事了。


    穿過沉默的人群,屋內一名獵戶打扮的大胡子壯漢,正在和劉山對峙。


    “山叔,您還不能認清現實嗎?大夥已經熬不住了!為了避免下一個小寧出現,必須提前開始除歲祭!”


    “要是你下不了這個決定,那就把村長之位讓給我,我來下!”


    劉山被氣得嘴唇直哆嗦,他指著壯漢大聲喝罵:


    “混賬東西,你竟敢這麽說,你是不是早盼著小寧出事,好借此逼我同意提前除歲祭!”


    壯漢:“我沒有……”


    眼見衝突朝著更為激烈的方向發展,吳常幹咳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你們是來救人的還是來吵架的?人在哪兒,讓我看看。”


    劉山將指著壯漢的手甩下,冷哼一聲,轉頭擠出勉強的微笑,對吳常道:


    “大俠請隨我到裏屋。”


    進入裏屋,吳常看到了眾人口中的劉寧。


    他對劉寧的第一印象,並不如劉進福描繪得那般美好。


    倒不是劉寧樣貌如何,而是她走的並不安詳。


    少女是在睡夢中遭了邪祟,淩亂的床鋪能看出她掙紮的痕跡,少女臉色慘白,麵色驚恐,從床上一路掙紮到地麵。


    掙紮中,她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將一頭烏黑秀發扯成了血淋淋的斑禿,修長的脖頸上,覆蓋著十個青黑色的指印,從姿勢和指印來看,是她自己掐出來的。


    被邪祟上過身,體內會殘餘邪祟之力,觸碰者很快便會引來邪祟,必須將死者放到陽光下暴曬一整天才能殮屍,因此劉寧還保持著最後掙紮的姿勢躺在地麵。


    劉山不忍看地麵上的孫女,將頭撇到一旁,即便這個曾經全村最硬的硬漢,驟經大悲大怒,也難以維持村長該有的沉穩。


    吳常剛想說一聲節哀,突然靈感一動,上前檢查起劉寧的屍體。


    這一舉動,令身後的村民瞬間炸了鍋。


    “大俠,使不得,小寧身上尚帶邪氣,不可輕易觸碰!”出聲者是劉山。


    “住手,你要對小寧的屍體做什麽!”這是之前和劉山爭吵的壯漢。


    “快躲遠點,待會兒這外來者發了瘋,別傷了大夥!”這是看熱鬧的村民。


    吳常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簡單確認過劉寧狀態後,他緩緩迴頭,說:“她隻是暫時驚了魂,還有救。”


    “真的?”劉山眼中露出喜色。


    吳常點了點頭。


    如果能救下劉寧,便能順勢立住之前的人設,獲得槐穀村的支持。


    等到除歲祭時,整個村子都將是他的主場。


    他裝模作樣地念了段口訣,隨後喊了聲“旗來!”隨身空間內的滌魂令旗出現在他手中。


    這一手探空取寶,著實驚到了在場的村民,場中瞬間寂靜下來,目光齊齊望向吳常。


    吳常手持令旗,以特殊的步伐圍繞劉寧走動,口中念念有詞。


    按照正常情況,獲得滌魂令旗使用權的吳常,可以用自身能量驅動令旗,不必做太多準備。


    但為了屬性利用最大化,他並沒有將屬性分配到能量上,導致想要驅動令旗,必須用赤元教他的方法,以特殊步伐配合口訣才可驅動。


    可偏偏因為變得繁瑣的步驟,讓村民們更覺得他有真本事,眼神越發敬畏。


    令旗揮舞三次,伴隨一陣淡淡白光,吳常眼前的世界變為黑白二色。


    生者為白,死者為黑。


    躺在地上的劉寧,則呈現為生死之間的灰。


    身體部分已經發黑,一絲白線順著身體而出,飄向窗外。


    這絲白線,便是劉寧的生魂。


    邪祟附身,令她的生魂離體,如果及時將魂魄送迴體內還有救。


    吳常手持滌魂令旗,人站在原地,隻是心念一動,視野便順著劉寧體內的白線延伸而出。


    他的目光穿過窗戶,穿過山頂的安全區,沿山而下,來到山腳。


    一直到快要離開山穀的路口,他才看到了劉寧白色的生魂。


    劉寧生魂一臉茫然,正隨著一道深紅色光點移動。


    那深紅色光點吳常十分眼熟,正是帶有血色遺言的怨念。


    他先是揮舞滌魂令旗,將劉寧生魂和深紅光點的聯係切斷,指引著劉寧生魂返迴軀體。


    隨後視線鎖定深紅色光點,眼中滿是好奇。


    不依附於其他,能夠自己行動的怨念他還是第一次見。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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