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離弦,宛如流星般飛快地朝目標直擊過去。


    嗖的一聲,隻見蒼穹之中毫無動靜。地上的所有人都仰頭望天,少頃,隻見蒼白而漂浮著稀雲的畫卷出現了一個黑點。


    一隻鷹隼驟然砸落地麵,它身上插著一支箭。那支箭分毫不差地穿過了它的一對翅膀。


    地麵上一時沉寂,隨即炸開了鍋。然而托托卻並沒有理會他們。


    她再一次拉開弓,同樣朝向無邊無際的蒼穹。這一次是三箭齊發,托托不慌不忙,射出之後收手。


    與上次一樣,再一次有鳥墜落。唯一不同的是,這一迴射出的是三支箭,落下的便是三隻鷹。


    托托將那柄青銅弓交還給元嘉艾,說:「換地方駐紮吧,要麽就迴去。總而言之,現下已經暴露,隻怕女真已派人在往這裏殺過來了。」


    元嘉艾亦是大為震驚,低頭看自己手中的弓,已經將近彎曲了。


    他強擠出鎮定,咽了一口唾沫後飛快地答道:「知、知道了。我這就派人快馬加鞭送信給紀公公。」


    「快馬加鞭?」托托蹙眉笑起來。她說,「太慢了。」


    元嘉艾險些害得自己與手下丟了性命,當下有些臉上無光,被這麽一說,愈發窘迫起來。他問:「那要如何?」


    托托瞟了一眼身旁的兵器。青銅弓光是用力射了幾箭便已經略微變形,她搖了搖頭,問:「弓,還有更稱手一些的麽?」


    元嘉艾額間不由得滲出豆大的汗珠。他艱難地笑道:「有是有,隻是你用不用得來就……」


    將青銅弓弄曲,甚至弄斷這種事,元嘉艾也是能辦到的。托托再怎麽強悍,也隻是女子而已。


    「拿來吧。」托托毫不猶豫地說。


    周遭的士兵們又是一片譁然。


    一旁的忒鄰倒是眼睛眨都沒眨。她太了解托託了,也太明白這些個男子們都在想了麽了。


    男子主外,崇尚武力,而女子多半則要成為賢內助,操持家務瑣碎事。這樣的觀念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


    漢人如此,其實女真也相類似。


    隻是,胡人到底比漢人野蠻一些。


    在野蠻的世道,實力至上。在男人橫行霸道的世上,托托是以一己之力占據一席之地的女子。


    那些男性兵卒們麵麵相覷,忒鄰乏了,打了個哈欠,倚在馬背上說:「少廢話,讓你們拿便拿唄。要不是托托讓你們逃,你們也就隻能在此處等死了。哪來這麽多事,婆婆媽媽。」


    這話無疑是煽風點火。元嘉艾坐在馬上,雙臂交叉點了點頭。於是,那些手下便將一把鐵胎弓送了出來。


    那是一把全鐵弓身的鐵胎弓。隨軍帶著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實戰時用起來並不靈便,況且,用得來的人,全大虛都數不出幾個。


    托託命人將消息綁在一支箭上,隨後取箭,接過弓。


    那弓到她手裏時顯得一點也不沉。


    她握緊,對準賈州的方位,隨後並沒有如方才那般拉開,而是抬起腿,將一動不動的義肢抵住弓身。


    她的靴子踩著弓,隨後伸手拉弦。


    離弦之箭飛地射了出去。


    托托迴過頭說:「行了。你們速速動身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接過那把鐵胎弓的元嘉艾至今仍有些惘然,此刻問道:「我們?你不走麽?」


    托托側目,望著地上那幾隻尚有一些氣息的鷹隼,她說:「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忒鄰聞言便問:「你知道他們的車隊在何處了,是不是?你去救合喜的話,我也要去。」


    「不,忒鄰會拖累我。」托托搖頭,她泰然地答道,「我要一個人去。」


    邊塞的氣候當真是變化莫測,分明是暑日,然而,這陰沉沉的天色瞧起來,竟然是要落雪了。


    灰黑的城牆高聳入雲,紀直在城外策馬,素色的披風在風中飛舞,他仰首眺望高高的樓台。


    身後的屬下們待這位西廠的主子談不上欽佩,卻又沒那個本事輕蔑,因而紛紛遠而敬之。


    紀直就是在此地收到裝托托的槐木箱的。


    那時候,不過一眼,他就斷定她死了。


    這女人死定了。他從托托的眼睛裏便能看出來。


    當時的托托望著這片天,明明她應當已經知道,不論是天,還是地上的人,誰都不會救她。然而她卻仍然執著地朝向天看著。


    因為絕望,所以紀直料想她會死。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她沒有得到天的救助,卻還是頑強地生存了下來。


    而且他成為了她的天。


    紀直默不作聲地騎著馬在城牆下踱步,遠處的不速之客不知是何時從空中出現的。


    它來勢洶洶,筆直地衝著紀直的胸口而去。那支箭飛一般地刺向他,而紀直卻在它靠近的一瞬霍然抬手。


    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握住了那支箭,就這麽恰好在胸口截住他。這一場景似曾相識,然而紀直卻並未多想,隻是輕巧地解下箭上的信函。


    他讀了一遭,隨即將它揉碎。


    信紙的碎末在風中肆意飄散,紀直默不作聲,在馬上停頓了良久。


    尖子最知人心,會意地策馬上前,接近時便下馬來躬身請示:「爺有何吩咐?」


    「去,傳信迴京城。先去尋內閣王大人,隨後再稟明聖上。」紀直不說傳了麽信,隻是先這麽說了,緊接著又囑咐,「另外,長子和立子這半年別想拿工錢了,各自領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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