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龐大的魔力伴隨巨大的威壓從天而降。


    刺目的金色光芒落下,橫跨成百上千米的距離也沒有讓魔力消減半分,整座精致華美的建築物頂部轉眼間化為飛灰。


    半空中那金色太陽般的人影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出手落下的魔力帶著毫不留情趕盡殺絕的氣勢。


    那股力量不是在場年輕人們所能抵擋的,甚至哪怕是帝國魔法學院的校長拉維耶親臨此處,也無法完好接下這一擊。


    然而,也是在那一擊落下後,那人影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臉色大變,又急急追上來伸出手想要挽迴。


    他似是終於想起,他要尋迴的人也還在他們之間。


    可是已經遲了。


    怒火之下發出的那道攻擊速度是如此之快,力量如此兇猛,唿吸間已經壓碎了宮殿,即將砸到眾人頭上。


    如同初升朝陽似的刺目光輝將站在坍塌廢墟之間眾人的麵龐都照得明亮。


    所有人群之中,塞勒斯一眼可見那個正在昏睡的少年。


    他正蜷縮在同伴的懷抱裏,蒼白寧靜的麵容如同覆蓋在漆黑大地上的皚皚白雪一般,脆弱又美麗,而他也真的即將在太陽的光芒間融化了。


    塞勒斯絕望地伸出手,心中刹那被無邊懊悔所充斥。


    他究竟在做什麽?


    他為什麽一次次犯下無法挽迴的錯誤?


    但所有人的死亡似乎已成定局,誰也救不了他們了。


    地麵之上,廢墟之間,充滿了死亡寂滅意味的光芒不斷在下墜。其他人臉色都慘白恐懼,唯有那抱著少年的高大人影卻忽然抬起了頭。


    隔著冰冷的空氣和魔力的光輝,他與塞勒斯遙遙對視。


    他忽然張開口,帶著嘴角冷然的笑意,無聲吐字。


    “過去,如今,未來,他從不屬於你。”


    從他張開的口型中,塞勒斯清晰辨認出了他的話語,同時也將青年那顯而易見蔑視的眼神和表情盡收眼底。


    但還不等塞勒斯來得及感到憤怒,就見那赤發青年低頭溫柔撫摸過懷中少年的臉龐,仿佛凝視著他要用盡一切力量守護的寶藏。


    隨後,他忽然仰頭朝天怒吼一聲。刹那間,一道赤色的閃耀光柱從他腳下由地衝天而起。


    那是多麽奪目又美麗的光芒,如同在地底深藏了千年萬年,瑰麗至極的秘寶,也如同嘔心瀝血,在孤獨的角落獨自守候漫長時間,被火焰燒至剔透的心髒。


    渾身血液隨同火焰一起洶湧燃燒,雷震般的恐怖震動聲響中,一具龐大的軀體撕開空氣,突兀降臨了。


    出現的瞬間,從它周身湧現出的大股火焰就將一切靠近的魔力都撕扯燒光。


    吞噬,吞噬,吞噬——


    如同可怕又貪婪的口,無數的火焰匯聚成唿嘯的風暴奔襲而上,與從天降落的金色光芒轟然碰撞。


    明明是魔力等級要高出太多的攻擊,卻硬生生被那火焰攔住了腳步,久久無法繼續落下。


    仿佛陷入恆久的僵持,隻有碰撞中心蕩出的一圈圈恐怖餘波,以及向外傳遞出的巨大威壓,證明著那中間碰撞的力量到底有多麽恐怖。


    楚舟已經攥住刀要劃開手臂的動作停止了。


    他張大了嘴,震驚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擋在他們身前的巨大幻獸。幾乎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突然出現的威風凜凜的火焰巨獸不存在於他們所見過的任何一本幻獸圖集的畫像之上,如此陌生,但是所有人在見到它的一瞬間,都能感覺到那份令人唿吸困難的美麗和強大。


    它像是一座巍峨不倒的山,以守護者的姿態橫擋在眾人身前。


    幻獸渾身上下覆蓋著堅硬的赤紅色鱗甲,伴隨著魔力的使用,每一片鱗甲都如烈焰翻滾般變得灼灼閃光。


    黑夜間,它亦是一輪新生的太陽。


    但與塞勒斯所形成的閃耀金日不同的,它是凝聚了愛與鮮血的,赤色的太陽。


    風起雨落,朝暮如火。


    塞勒斯的拳頭捏緊了一分,與其他人不同,他清晰看到了自己那道攻擊的外層魔力,正在被撞上來的赤色火焰吞噬,轉化,成為幻獸自己的部分,又反過來阻攔後續的攻擊。


    這就是赤能憑借火焰強行阻攔比他高出得多魔力攻擊的原因,一種幾乎讓人無法理解的戰鬥方式。


    魄族,他最討厭的幻獸種族。


    如同異端一般不該存在於世的能力,偏偏真實屬於這個幻獸種族之中。


    塞勒斯最初的天賦有多麽劣等低至穀底,這個種族的每一個新生兒就而有著與之相反的頂端天賦。


    讓塞勒斯每一次看到赤,都仿佛感到命運無情的嘲笑一般。


    為什麽有人出生開始就隻能被人踐踏在腳下,再怎麽努力也比不過別人一夜的頓悟。而有人卻能從出生開始就輕鬆地踩在別人頭頂,天然接受其他人的仰視和尊敬?


    萬年前,他每一次見到赤,心中都會迴蕩著這個疑問。


    而每一次疑問過後,生出的便是無窮無盡的妒忌。


    特別是當他發現,原本隻注視他一人,隻把他當做朋友的江流璟,從某一日開始,說的話,做的事裏,忽然多出了另一個人的姓名。


    他在外出行時不再需要塞勒斯的陪伴,取而代之跟隨的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塞勒斯不可避免地感到自己被拋棄了。


    命運一度拋棄他,將他甩入“無天賦者”的深淵。


    他摔倒,遍體鱗傷,不放棄,又爬了起來,尋找新的途徑。


    他找到了江流璟,死死抓住那道獨屬於他的光明。


    可江流璟最終也拋棄了他,他選擇了赤。


    塞勒斯不明白。


    塞勒斯不理解。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時隔萬年,這樣的疑惑始終沒有解開。


    哪怕塞勒斯的身份、地位、能力,一切都已經相較最初天翻地覆,他做到了一個人類所能達到的權力的頂點。唯獨這個疑問,塞勒斯始終無法解開。


    所以他必須見到那個人。


    見到最初的、完整的那個,江流璟。


    他想向他討要一個答案。


    為什麽,明明是他先遇見他,先選擇他,甚至先愛上他,可最終他卻選擇了另外一個最開始連個好臉色都沒給他的人。


    為什麽,他就不願意將他的視線,專注停留於他的身上?


    席卷的火焰風暴攔住了金色的魔力光輝,但赤知道這也隻是暫時的。


    對麵這個人類家夥討厭得讓他幾乎感到惡心,一身濃鬱的臭氣熏得赤煩躁萬分,明明之前在學校見到時他還沒有這麽臭,但此刻完全就是臭不可聞。


    但排除所有其他因素幹擾,這個家夥身上魔力又確實強大。


    赤曾經和淼淼那兩個爺爺交過手,所以他清楚地感覺到,這個人,他比那兩個已經達到十一階的人類還要強大得太多,幾乎已經不像是人類能有的地步。


    而赤在重生過後的這幾年也隻是恢複了一點力量,硬要打是肯定打不過,但他的本意也隻是拖延這片刻。


    在赤與金的耀眼光芒撞擊中,所有人目光都匯聚在突然現身的幻獸和身份高貴的教宗交戰之上。


    沒有人留意周圍的陰影,更沒有人發覺有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在幻獸腳下出現。


    靠著赤巨大本體的阻擋,人類的身影可不要顯得太渺小。特別是桑陌,本來化身就隻有小小一個,這會兒立直了還沒赤指甲蓋高。


    注意到他們出現的隻有一直在等待著他們迴來的眾人,瞬間,柳岸等人眼中都露出強烈驚喜神色。


    雖然不知道刑越和桑陌兩個人跑去幹嘛了現在才迴來,但是好歹他們兩人真的平安無事迴來了。


    仔細一想,其實先前那巨大動靜可能就是他們兩個搞出來的,一般人哪有這本事說掀就掀地板。


    而他們迴來了,也就意味著,所有人都到齊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可以——


    “開門!楚舟!”柳岸迴頭,激動又急促地大聲喊道。


    在魔力碰撞的巨大聲響下,他扯著嗓子喊的聲音微不可察,但是楚舟聽到了。


    沒有絲毫猶豫,鋒利刀刃再度破開皮膚,鮮血迸發的瞬間,巨人之眼的虛影在楚舟身後浮現。


    白色光芒閃爍,一道虛幻的門猛然打開。


    教會所在空間已經被教宗的魔力盡數封鎖,正常渠道連隻蟲子都無法爬出去,唯獨擁有權限者,擁有教宗都無法阻攔的權限者,能夠自由進出。


    塞勒斯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點和他們戰鬥相比極其細微的魔力波動,然而注意到時已經晚了,他隻來得及看到一群人魚貫進入門中的背影。


    甚至他低頭時,恰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年被一個兜帽老人抱在懷中,老人迴過頭,兜帽下暗色視線冷酷掃了他一眼,身影便徹底消失在光門之中。


    看到空氣中巨人之眼虛影的瞬間,塞勒斯什麽都明白了。


    這些人怎麽無聲無息闖進的教會,怎麽避開了他的感應,他都明白了。


    楚家,曾經是七國創始人之一直係血脈延續下來的楚家,和他一起共同建立神教的七個人之一的後代,神教萬年以來忠誠的供奉者,他們家族進入神教的權限,從最初就已經銘刻在了巨人之眼上。


    唯有楚家真正的家族成員能夠開啟那扇門。


    而塞勒斯還隨手選擇過一個血脈最純淨的年輕楚家成員作為祭品,用於準備他召喚神明的未來儀式。


    是在那一環,出了差錯嗎?


    而這小小差錯導致的後果卻讓他如今無法挽迴。


    “不,不,不!站住!把他還給我!”


    塞勒斯怒吼著,身影瞬移下去,卻又被一股直刺向他麵部的火焰逼得退後半步。


    “又是你!”塞勒斯看向赤的目光已經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一次次,一迴迴,這個家夥,究竟要阻礙他到何種地步?!


    而在半空中,赤色火焰風暴也終於支撐不住似的潰散了。


    麵對兩人間過大的魔力差距,火焰拖延的時間其實並不久,隻有幾分鍾時間,卻已經足夠達成他們的目的。


    火焰消失後,龐大的幻獸軀體也跟著瞬間消失了。


    幻獸在地麵上重新變迴人形的高大青年,黑暗中,一張麥色麵龐英俊到極致,每一處棱角都如同刀削斧鑿,微微仰起似在享受血腥味濃鬱的夜風。


    赤睜開冰涼的紅瞳,悶咳一聲,抹去了唇角血跡。


    自從新生以來,他還是頭一次透支到這個地步,受到這種程度的傷,但是他此刻的心情簡直無比高興。


    麵對塞勒斯憤怒至極的目光,赤沒有迴應給他任何話語,隻是簡簡單單,對空中的男人比了個向下的手勢。


    一切蔑視意味盡在不言中。


    青年轉過身,大跨步,頭也不迴地進了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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