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極致華麗,也有著同樣極致的空曠和安靜。閃耀的金色流淌在牆上地上也是冷的,仿佛凍結的太陽。


    而在最高的地方,灰發的男人靜靜坐著。


    他身後是一幅巨大的神像,從發絲到衣角無不精致栩栩如生,每一條浮動的褶皺都分毫畢現,唯有一張臉五官空白。


    完美的畫卷因此殘缺了。


    男人手中持著一麵微型光幕,相比場館中的那些,他手中這麵甚至畫麵更加清晰,能夠隨意拖動,讓他觀察清楚每一個細節。


    足夠的昂貴,足夠的特殊,對應著他的身份與特權。


    “你看,我就說他會這樣選擇。”一道漆黑的影子緩緩浮現在他身邊。


    身形與他相仿,口中發出的卻是惡意滿滿譏嘲的話語。


    像是深淵裏爬出來的猩紅惡魔,晃著龐大的雙角,以扭曲的姿態盤踞在側。


    “人類和幻獸之間,他更喜愛的一直是幻獸。”


    “從前的他不會這樣。”塞勒斯目光凝固在少年的麵容上。


    和先前見到他時禮貌但防備的態度不同,因為同伴們的話語,黑發少年此刻眼眸中流淌出了真實的笑意。


    卷翹的睫毛下,漂亮的眼瞳都因此熠熠閃光,像是被點亮的流浪星辰。


    仿佛思念一般,男人指尖輕輕觸碰上他雪白的側臉。


    然而虛幻終究是虛幻,他探出的指尖隻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氣。那裏什麽也沒有,他什麽也抓不到。


    手指頹然地蜷緊,下墜落迴金碧輝煌的尊位上。


    “從前的他,選擇了幫助我。”他喃喃著,也不知是說給誰聽,“我是他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你也說了,那是從前。現在的他不認識你,你也不了解現在的他。他早已有了更多朋友,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他都擁有。”


    “而在他周圍的那些人和你之間,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你。”


    “你什麽也不是。”


    影子冷笑著,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軟弱,軟弱,太軟弱了。


    哪怕已經有了至高無上的力量和地位,也會因為感情變得不堪一擊,人類就是這樣脆弱又可悲的東西。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軟弱,才將如今的他造就。


    “把他搶迴來,帶迴你的身邊,你不就是為此才等待了一萬年?”


    影子低下身體,伏在他耳邊誘哄似的絮絮低語。


    “你真的心甘情願看到他身邊位置被一個一個其他人填滿,看他又一次被那個紅頭發的小子帶走,永遠的,離開你,又一次?”


    塞勒斯高潔的麵容驟然沉入濃鬱的陰影。


    手指反複握緊又鬆開,泄露出的魔力在身側形成一道道將空間撕裂開的黑色裂縫。


    “再等等。”終於,他開口道。


    “愚蠢至極。”影子冷哼一聲,懶得看他一般憑空消失了。


    大殿中徒留塞勒斯一人。


    男人靜靜地闔上眼。


    -


    四天很快過去,隨著選手們實力普遍提高,積分增長的速度遠遠超過了第一天。


    相應的,各支隊伍的積分排名也發生了巨變。


    身為全大陸最受關注的賽事,這些天大街小巷討論的都是各支隊伍的名次,而其中屢屢被提起的便是帝國魔法學院的隊伍。


    從第一天遙遙領先的第一,到第五天已經落到中遊,這支隊伍似乎徹底喪失了對頂尖的競爭力,簡直讓人跌破眼鏡的一幕。


    押了他們賭注的人這幾天都唉聲歎氣,頹廢得就差日日買醉了。


    相反,其他人則得意洋洋,一個勁說他們早就預料到如今的結果。


    刑越路過的時候,還聽到有人在路邊痛心疾首爭論。


    【但凡他們也殺幻獸哪有那麽多事?】


    【對幻獸發什麽好心啊?又不是人類,殺了就殺了唄。】


    【別的隊伍都殺瘋了,他們還在這裏悠哉悠哉,嘖,真就一點都不著急啊。】


    刑越的腳步慢了一些。


    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兩個戴著嚴實兜帽的人,寬大的衣袍完全遮住了臉和身體。隻能看出其中一個格外高大,光憑外形都能叫不少人心生膽怯。


    那人站位也比另一人靠前,幾乎與刑越平齊。


    他顯然也聽到了路邊人交流的聲音,懶洋洋笑了一聲看向刑越,調侃道:“我們的小公爵情況似乎不怎麽樂觀哦,你不擔心嗎?”


    刑越語氣平平:“不。”


    “真是個冷酷的爺爺啊,等他比賽結束了我會把這些告訴他哦。”


    刑越淡淡看他一眼,埃斯蒂斯瞬間條件反射性地後退一步。


    發現麵前地麵沒有被殺氣劈碎,他還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他們現在不在國內,刑越不想吸引其他人注意。


    刑越早已轉過頭繼續走路,邊走邊平靜道:“淼淼小時候很喜歡讀一個故事。”


    “什麽?”


    “大魚吃小魚。”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食物鏈中,頂端的生物並不是會直接對底層出手的那個。


    -


    林子中,植物已經被橫七八歪折斷了大半,淒慘地倒了一地。


    “吼——”伴隨一聲不甘的怒吼,龐大的身影沉重地坍塌下去。


    圍在屍體邊上的幾個人影這些天早已習慣這一幕,麵對鮮血和慘叫無動於衷。


    很快一人就上前掏出積分玉牌,一貼一刷,兩千積分進賬。


    “果然,殺這些愚蠢的大東西比開箱子要快和穩定多了。”他笑了一聲跳到地上,其餘幾人已經疲倦地收了武器,原地坐倒休息。


    寶箱找起來麻煩,開出來積分還很隨機,倒黴的時候一個箱子隻能開出來幾十積分,還不夠給在場的人做一桌飯。


    殺幻獸就穩定許多,憑階級和稀有度給分。


    “就是不能用自己的幻獸比較麻煩,現在這樣太容易受傷,也太累了。”


    隊裏幾個魔法師都連連點頭,感觸頗深。


    失去了幻獸在他們身前當肉盾,他們這些天放個魔法都提心吊膽的。


    好多魔法師就是在施法過程中沒有保護被偷襲的幻獸殺死了,相比之下魔武者存活率就要高得多。


    而在所有學院中,榮光之翼魔法學院作為十二人中隻有兩名魔法師,其餘十人都是魔武者的隊伍,可以說吃盡了比賽版本紅利。


    與之相反的就是帝國魔法學院,魔法師數量偏多的他們這些天被逼得頭都沒怎麽冒了。


    “看一下現在還有幾個隊伍。”一個年輕男人說。


    “不用看,剛報過,四十六支,距離淘汰還差二十六支。”


    “我們尊貴的‘第一名’呢?”


    “還尊貴啊,他們現在估計都急死了吧,當了這麽多年第一,今年要是第一輪就被淘汰就好笑了。”


    “話也不能這麽說。”拿著積分玉牌,同時也是這支學院隊伍隊長的男人搖了搖頭。


    他關閉了積分榜,轉而打開了個人等級榜單。


    “他們組內成員有幾個等級其實相當高,其他人雖然等級低,但這些天過去,他們一個都沒死。”


    “我們不也沒減員嗎,這又不是什麽特別困難的事……”


    “不一樣的。”隊長打斷了他的話,凝視著他,“你忘記他們現在是什麽處境了嗎?”


    “……”幾名學生都沉默了一瞬。


    雖然沒有選擇加入,但他們多少也有所聽聞,似乎有大量的學員隊伍結成同盟,在尋找和刻意針對帝國魔法學院的隊伍。


    “真要趕盡殺絕啊?”


    “也沒到那個地步吧,至少還沒幾支隊伍對他們動手,隻是一直在定位他們的位置,幹擾他們獲取積分而已……咦?”


    “大家警戒!”


    察覺到異常氣息的瞬間,一群人反應極快地背對背抱團在了一起,哪怕已經很累也強打起精神,呈一個圓形警惕地觀察四周。


    左邊?還是右邊?


    難不成來自天上?


    未知的威脅讓幾人的神經都高度緊繃。


    “放盾牌。”


    “是。”


    隊長一聲下令,法師便立刻行動。


    然而也是在他抬起手的一瞬間,一道暗芒疾速馳來刺穿了他的手掌。


    酥酥麻麻的痛感。是雷電?


    他捂住傷口噔噔噔後退幾步,卻在平地忽然被什麽絆倒。


    低頭一看,隻見數道粗壯的植物藤蔓如同可怖的深綠毒蛇,簇一下直衝他臉撞了過來。


    “小心!”千鈞一發之際,同伴拉住他的手臂將他扯開。但下一秒自身就被一陣狂風刮走。


    “是魔法師!”


    這場麵怎麽看也不像是幻獸所為,必然是哪個學院隊伍找到了他們要攻擊。


    隊長心中駭然不安。


    他們這支隊伍不樂意摻和進矛盾裏,一直單打獨鬥,靠著格外小心謹慎的性格,在積分榜上也做到了名列前茅。


    知道積分高也意味著被人盯上的風險大,他們從一開始就有意藏匿行蹤,連個固定據點都沒有,不生火直接吃生食,就連夜晚睡覺都是睡在樹上。


    都已經小心成這樣了,究竟是如何被發現的?


    也是在此時,一道清冷優雅的嗓音響起。


    藏身在被林木所遮蔽的地方,那好聽的聲音如同惡魔審判般落下。


    “別讓他們跑出去。”


    “簡簡單單!”莫涯摩拳擦掌,快樂地道。


    憋了四天當縮頭烏龜給他鬱悶壞了,今天的第一單可得好好幹。


    他盯著這些被打得驚慌失措卻沒有反抗能力的學生,他們的魔力早在剛才對戰幻獸時就消耗了大半,正處於一個最薄弱的時候,眼中頓時冒出了邪惡的光芒。


    “大地之縛!”


    “啊——”


    “轟隆隆隆——”


    在莫涯“桀桀桀”的反派笑聲中,巨大的岩石牢籠拔地而起將這群走地雞困了起來。


    “你這樣搞得我們很像壞人。”


    柳岸站得離他不遠,被他的笑聲刺激得生起一胳膊雞皮疙瘩。


    “我尋思這好人當了不也是被圍攻,不如直接順從他們的心意當壞人唄。”莫涯滿不在乎。


    他的運氣差,這幾天一出門必然撞上在搜尋他們的人,人數還不少。


    每迴都是逃得狼狽萬分險象環生——那些人可沒打算留他一條命的樣子。


    “確實。”江流璟也認可莫涯的話。與其被人汙蔑,不如直接落實。


    他眼瞳透亮,琉璃似的倒映燦燦日光。


    赤在他身邊安靜站著,沒有動手的意圖,麵前隊伍的情況也無需他動手。


    “交出積分玉牌,不然把你們都殺了。”


    少年唇角在那些人看不見的地方勾起,語調危險性地上揚。


    “積分和命,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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