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空間?你想離開我?”


    江流璟往後退開一步,心中因為赤的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刺痛了一下。


    很輕的一下,就好像蜜蜂尖細的針,輕輕在飽滿的心髒上刺破了一個口子。


    小小的疼痛帶來了與之不符的極大迷茫,和隱藏在迷茫下的劇烈慌亂。


    江流璟從沒想過失去赤這迴事。


    赤必須要存在——對他來說,這比赤以什麽身份待在他身邊要重要得多。


    但赤是這麽想的嗎?


    江流璟此刻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赤看清了少年眼底流露出的惶然神色。


    多麽稀有,仿佛一件被小心擺放在展架上的精美瓷器即將墜落。


    高貴的王子不管是否看清了騎士的愛意,至少他已經意識到了騎士的重要性。


    在一些人眼中,這甚至是足以誇耀的資本,用於印證個人的魅力。


    可赤隻覺得難過。


    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站在頂端的少年居然因為他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不是的,淼淼。”赤壓抑住了上前抱緊他的衝動,隻是小心地環住了他的手臂,發絲濃密的腦袋一點點壓下來,沉沉地墜在比他纖細許多的少年肩膀上。


    明明是這樣與寬闊、穩重毫不沾邊的少年的軀體,卻讓赤在接觸的瞬間就有了唿吸都順暢的感覺。


    就如同江流璟這個人的存在對他的意義那般,他是空氣,是水,是散發光與熱的日月,是赤賴以生存的一切。


    “我不想離開你,我也離不開你,但是,如果哪一天你有了比我更重要的存在,我不該……”阻攔。


    要完整地說出這句話太過困難,也太過高估自己,僅僅在幻想到有人取代他站在江流璟身邊的畫麵時,赤心頭的暴虐和殺意都忍不住泛起。


    如果真有那麽一個人此刻站在赤麵前,赤確信自己是做不到大度地看著的。他一定會發瘋地攻擊他,與他決鬥,直到他們中的一方失敗,被另一方踩在腳下為止。


    可現在,他是站在江流璟麵前。


    所有的強大和殘暴忽然間都變得丟盔棄甲,毫無用武之地。


    他變得脆弱,像天底下所有無能的男人一般。


    因為他清楚地意識到,最終決定二者勝負的並非他們誰更強大,而是江流璟的愛。


    在江流璟麵前,他炫耀再多能擊敗對手的強大也沒有用處。他隻能展現自己的大度,展現那些赤都不確信自己有沒有的一切,小心翼翼地捧出去,嚐試吸引他的少年。


    但他似乎用錯了方式。


    江流璟沒有被吸引到,江流璟變得不安極了。


    仿佛突然得知要被家長丟下的小動物一般,用那種迷茫又委屈的眼神盯著他看。


    好像赤隻要篤定地說一句他真的不要他了,這件珍貴的瓷器就會徹底摔碎在地上,再怎麽拚也拚不起來。


    赤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幾乎想再給自己一巴掌了。他怎麽就忘了淼淼最害怕孤單。


    “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他頗為後悔地道。


    他今天太過急躁了,可能是因為剛剛少年抽離的手,也可能是太久沒有的身體接觸,甚至可能是因為今天死在麵前的那個人跟他說的那句,“你和我很像”。


    赤感覺那就像是一句惡劣的詛咒,他們哪裏相像了?


    莫軍的老婆沒了,他的淼淼還好好的呢。


    但不可避免的,他思考了莫軍當時留下的那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江流璟出了事,他會怎麽做。


    這個問題在實際上不會有答案,因為他和江流璟簽訂了共生契約。江流璟死了,他會跟著一起死。人間也好地獄也罷,他們永遠追隨彼此。


    問題似乎很輕鬆地就迴答了。


    但赤忽然想起自己看過的那段記憶。


    過去的那個幼稚的自己,和當時的江流璟,似乎也簽訂了契約。


    記憶很模糊,他分辨不出他們簽訂的是何種契約,但可以推測。


    赤知道自己新生的時間很短暫,也就是說上一世的自己其實活了很久很久,但江流璟顯然不是。


    他第一次遇到江流璟的時候,小孩都已經六歲了。


    也就是說,在赤死亡之前,江流璟早已死過一次。


    赤不知道過去的那個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為什麽能在自己存活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契約者獨自死亡了?


    為什麽他沒有保護好他?


    為什麽這一世的江流璟都六歲了,他才遲遲趕來他的身邊?


    赤不理解,他無法共情過去的自己。


    如果那個自己能從靈魂裏分裂出來站在他麵前,赤高低是要和他打上一架的,邊打都得邊罵那個自己是個廢物,連保護個人都保護不好,赤魄的王族尊嚴丟到姥姥家去了。


    但此時的他能做的隻有安撫被他嚇到的少年,帶他繼續走上迴去宿舍的路。


    江流璟還沒有從那種驟然的失落感衝擊中緩過神,被赤抱來抱去也不反抗了,避嫌的想法早飛到九霄雲外,任由赤拉著他機械往前走,像個呆呆的木偶。


    快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忽然沒頭沒腦對赤來了一句:“不會有其他人。”


    赤將要推開門的動作一頓。


    他迴過頭,黃昏暮色蒼茫如海,火紅日照翻滾在雲山之間,將少年身影的輪廓都鍍上一層似燃的金邊。


    無比美麗,像是光輝燦爛的神明站在漫天遍野的火焰裏。


    “我不會……選擇其他人。”江流璟的嗓音很輕,像是隨時會被吹散的晚風,卻很堅定。


    他避開了赤灼灼的目光,感覺自己要在那驟然明亮的目光中燒化了,莫名的羞恥感泛上心頭,燒得他麵頰一片滾燙。


    好在天地間的光芒足夠紅,足夠亮,才叫麵龐上燒起的緋色不那麽顯眼。


    江流璟也不知道自己明明都還沒有答應赤的告白,就在這裏跟他說這些表決心一樣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隻是覺得,不能讓赤再說出那種話了。


    兄弟也好,愛人……也罷,他希望赤知道,不管他在他這裏的身份定義是什麽樣,但他的重要性就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替代不了他。


    “你是最重要的,所以,別走。”


    “好不好?”


    江流璟側過半張臉,幾縷烏黑發絲遮蓋住了雪白麵頰,咬住下唇,小心地拽了拽赤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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