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學生被他突然的癲狂模樣嚇了一跳。


    江流璟耳邊劃過不少竊竊私語,是他們不安的交談聲。這個時候他們開始懷疑先前是不是自己錯了。


    江流璟微微垂眸。


    打破固有印象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人直接看見對方的另一麵。


    人是一種視覺動物,會堅定地認為自己看到的、感知到的就是對的,這種狹隘在很多時候會帶來麻煩,但也不是沒有好處,隻要懂得如何利用它們。


    麵前的中年男人模樣狼狽又可憐,完全喪失了平日裏的儒雅從容,隻有眼睛像是匯聚了全身上下所有的亮色。


    他在期待著,竭盡全力期待著,抱著被抓捕也要做成一件事的決心來到這裏,所有的一切都為了那一個結果——


    過去的師生情終究讓江流璟感到了一瞬的不忍,說出事實對這個人來說似乎太過殘酷了。


    但他不會撒謊,他從小就是這麽被教育的。


    他低下頭。


    “沒有。”


    從來沒有神降,能聽到莫軍聲音的最多隻有那座石頭神像而已。


    男人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幹了,他跌坐在地上,表情似哭似笑,口中喃喃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江流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他能看出來莫軍原先強烈的求生欲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轉而縈繞在他身上的是一種濃烈的哀傷與蕭條。


    讓人想起那些沙漠裏因為缺水而風幹的樹木,生命枯萎前的最後一刻。


    忽然下定了決心似的,地上的男人抬起頭,嘶啞著嗓子對江流璟說:“你過來。”


    “我告訴你傀儡術破解的辦法,作為交易,你代替我幫一個人下葬,我迴不去那裏了,沒有機會了,拜托你,拜托你——”


    “好。”江流璟在他麵前蹲下來,視線與他平齊,“你說。”


    莫軍黯淡的眼中閃了閃。


    真溫柔啊,哪怕這個時候了,還對他一個罪人保持這樣禮貌又尊重的態度。


    他又想到自己的妻子了,那個早早逝去的女人也是如此,陽光般燦爛又美麗,對著任何人都能露出笑容,一生裏最大的不幸大概隻是選擇與弱小無能的他在一起。


    他過去沒能救的了她,現在也來不及複活她了,至少最後的時候,要讓她能迴歸安寧。


    “書——”莫軍顫抖著開口。


    聲音隻響起一個字,腦殼就在江流璟麵前轟然炸開。


    那場麵就像一個瓜,因為太成熟、熟得透頂了,被狠狠摔在地上時輕而易舉就迸濺出大量鮮紅的汁水。


    身旁的尖叫聲刹那掀翻了天幕。江流璟定定地蹲著,許久沒有起身。


    在他前方的地麵,猩紅的血和更多泥濘的白濕噠噠淌了一地。一具無頭的屍體沉重地倒下去,更多的血從斷裂的脖頸中源源不斷流出來。


    赤在附近快速追了一圈,沒有找到是誰幹的,麵色不太好地趕迴來。


    江流璟對此並不意外。


    他在距離莫軍這麽近的距離,卻連空氣裏的魔力波動都沒有感覺到。


    甚至他布置在周圍的防禦魔法都完好無損,根本沒有被攻擊的跡象。


    但莫軍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怎麽迴事?”溫潤好聽的男聲在背後響起,如同令人沉醉的美妙樂器。


    江流璟迴過身,隻見塞勒斯正表情憂慮地往他們這裏走來。


    一步一踏,白靴縱使踩過地麵依舊纖塵不染。教宗的高潔優雅與江流璟身側的血腥現場格格不入。


    “就在剛才,他被人殺死了。”江流璟被赤一隻手扶住胳膊,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目光定定看著塞勒斯,“教宗大人,您剛剛有感覺到現場出現任何異常嗎?”


    單純論實力來說,他應當是在場最強大之人了,不應當有什麽能逃過他的眼睛。


    “沒有。”塞勒斯卻遺憾地搖頭。麵具下的藍眼睛充滿了憂鬱的顏色。


    他無比篤定道,“剛才除了你使用了防禦魔法以外,沒有任何人使用魔力。”


    “您的意思是,他是我殺的?”


    “那更不可能。”教宗寬容地微笑起來,對麵前漂亮少年略帶叛逆的語氣無比包容似的,溫柔又平和道,“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會做那樣的事。”


    赤皺起眉,對麵前的教宗感到一種強烈的怪異。


    這家夥明明才第二次見江流璟,為什麽說話時總是一副和淼淼很熟的口吻?


    混亂的現場被隔離疏散,除了幾個不敢相信莫軍死亡的學生留在原地痛哭以外,現場其餘人群漸漸散去。祭典上還有大量別的活動,他們急著趕去其他地方。


    江流璟目送著莫軍的屍體被醫務人員帶走,那個人最後想告訴他的事情再也說不出口了。就好像江流璟的煉金學課程一樣,再也得不到最後的分數。


    直到後來被帶到舞台劇現場,作為嘉賓出席時,他才迴過神來。


    舞台劇表演的是“雲台封將”的故事,是一個流傳很廣的傳說。


    神欽點了七名最強的人類作為當時人類方的將領,在危機結束後,也正是這七名人類建立了當時的七個國家,經由漫長的歲月又演變為如今的眾國。


    江流璟轉過頭就看到坐在對麵的教宗目不轉睛看著場內的表演,對他來說這些學生的演出理當無比拙劣,他卻看得十分入神。


    “精彩的演出。”表演結束後,他更是直接站起身來,為表演者們大力鼓掌。


    看著幾名臉上還帶著妝受寵若驚向他行禮的學生,他還心情極好的邀請他們來觀看接下來的成年祝福儀式。


    幾名學生自然忙不迭應下,臉上都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天呐,教宗親自邀請,這樣的待遇全大陸能有幾個人得到過?


    成年祝福儀式是每一次法神祭上固定的項目,參與者無需支付費用,學校已經替他們向神教交過了,但學生可以自主選擇是否接受。


    恰巧江流璟就是今年有資格的人選之一。


    來時路上塞勒斯問過他會不會來。甚至許諾他來參加的話,可以由他親自為他洗禮。


    但江流璟還是婉拒了,說他不習慣這種儀式。


    教宗看起來很遺憾,但還是微笑著。而跟隨在他身邊的人卻不然。


    過去這麽多天,沙維爾的禁言居然還沒被解除,當著一個被迫的啞巴。


    聽到江流璟的拒絕之後,他就不可思議看向江流璟,很快目光又轉為憤怒,惱火地從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沒說清楚一個字,但江流璟卻奇異地通過音調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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