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而華貴的宮殿中,幾十名身著統一白色長袍的麵具人如同無知無覺的雕像一般站立在牆邊,偶爾有所移動也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咳。”


    忽然,從宮殿的最前端、高高的台子上,傳來一聲沉沉的咳嗽聲。


    隨後,一名男子睜開了他的雙眼。


    他緩緩起身,動作時滿頭霜色白發如瀑傾瀉,沉重威壓感傳來。


    麵具人都恭敬地低下頭跪拜,卻聽男子在咳嗽幾聲後,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邊笑邊向下走,一路向下走,從高台走到平地,從宮殿裏走到宮殿外,笑聲震得樹上鳥雀都拍著翅膀離開。


    沒人知道他在笑什麽,也沒人敢問。


    麵具人們隻垂首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等著他笑完,又望著天空出神了好一會兒。


    過後一低頭,看到自己長至腳踝的白發時麵色猛然一變。


    “聖水呢?”


    立馬就有人恭敬地跪行過來,雙手托起一個托盤高過頭頂,托盤中央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瓶。


    男子抓過瓶子拔掉瓶塞,隨意掃了眼裏頭淡金色的液體,是他要的東西沒錯,便毫不猶豫一口飲下。


    咕嘟咕嘟,隨著液體被大口吞咽,喉頭不斷滾動,他原先長長的白發也漸漸染上了霧氣般氤氳的灰色。


    從發梢一路到發根,灰色漸漸加深,卻又在即將變為墨色時止住,最終隻停留在深灰的程度上。


    男子將喝空的瓶子扔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他撩起自己深灰的發絲看了一眼,神色不是很滿意,卻也清楚隻能到這種地步了。


    “騎士長在殿外等待,說有消息要報告給您。”


    遞上聖水的人維持著跪地的姿勢不動,低頭向他報告。


    男子沒什麽所謂地道:“不是急事就別來煩我,我說了我不想管他們那些破事。”


    “他還帶了一個國王過來。”


    “他帶十個過來我也不見。”男子背過手,完全是二三十歲青年的年輕麵容上神情冷冷,“要開戰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事到如今又猶猶豫豫,這會兒才來擔心會被其他國家注意,早幹什麽去了?”


    他話語中怒氣明顯,眾仆從皆不敢言語,目光沉默地落在地麵。


    好在隻一瞬發怒後男子就恢複了平靜,低頭望向自己的雙手。


    隻差一點,就那麽一點點,他就能觸碰到了。但還是可惜沒能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標記。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反正沙維爾還在那所學校裏。


    他心情詭異地好轉不少,注視了一會兒自己光滑的掌心後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神情微動。


    側頭瞥了地上仆人一眼:“艾倫斯特……這個國家,是不是在那兩個國家附近?”


    “是的。”


    男子又沉默了一會兒,眸色深重,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麽,良久後他改口道,“行吧,我就去見他們一麵。”


    ……


    帝國魔法學院。


    對戰結束,雙方勝負已分。江流璟帶著眾人在歡唿聲和更大的歎息聲中下台,也與急匆匆趕上去急救的老師擦肩而過。


    他神色疏離又漠然,明明取得了勝利卻一點都不開心,連帶著本想高興的其他新生們也不敢多說話,隻得偷偷的交換眼神,在心底猜測他這是在幻境中看見了什麽。


    江流璟在他們麵前一直都是乖巧溫和的模樣,從未表現出今天這樣冰冷到讓人膽寒的一麵,也讓誰都能感覺出來,他此刻正陷入劇烈的憤怒之中。


    水院的新生們非常偏心,堅定的認為一定是光院幾人在幻境中動了手腳,惹得江流璟生氣了,所以落得現在的下場也是活該。


    不過其他的觀眾或許就不那麽想了,特別是一些壓了光院贏的觀眾。


    水院隊伍下台時,不少人都在邊上故意發出重重的噓聲。


    但隨著江流璟側頭,漂亮卻麵無表情的麵容向他們轉來,墨黑的眼瞳一個一個掃過發聲的身影,似要將他們每一個人的麵容都記下時,那些噓聲又忽然戛然而止。


    發出聲音的學生紛紛尷尬地側過頭去,又或者直接背過身,總之不想讓他看見。


    這個水院的代表已經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過了,他是真的敢下死手。


    人類是種很奇怪的生物,麵對實力強大卻生性善良的好人,哪怕自身是個弱者也敢於提出無理的要求肆意欺負。


    但麵對一個實力尚弱、隻是平靜地發瘋的瘋子時,即使現在他們才是更強的那個,也會像見了鬼一樣退避三舍。


    水院的隊伍就在一片驟然的沉寂中離了場。


    院長們的坐席上,光院院長臉色陰沉義憤填膺道:“小小年紀,下手卻這樣狠毒,此子斷不可重用!”


    火院院長嗤笑一聲:“輸了就是輸了,說這種話攻擊人家做什麽?這麽輸不起?”


    木院院長溫和微笑:“啊呀呀,我看這孩子不是也沒殺人嗎?他還避開了心髒呢。不然現在誰去也無力迴天了。”


    雷院院長言簡意賅:“菜,就多練。”


    光院院長:“……”


    這幫老家夥什麽時候觀點這麽統一過了?


    平時不是看到隻螞蟻為它之後往東走還是往西走都要吵一架的嗎?


    他頗有些惱羞成怒的道:“你們是收了弗朗索瓦的錢嗎?這麽替他的人說話?”


    風院院長憐憫的看他一眼:“有沒有一種可能,隻是我們大家都很討厭你。”


    討厭到就連跟水院過不去的火院院長都主動開口了。


    土院院長沒說話,隻是默默點了點頭,示意認同。


    光院常年搶占第一,哪怕行事風格不如火院那樣偏激,其他院或多或少也不爽他。


    一個是暗戳戳的傲慢,一個是直勾勾的挑釁,誰又能比誰好到哪裏去?


    平時沒機會也就算了,現在有機會看他吃癟,幾人自然是樂的看熱鬧。


    水院院長弗朗索瓦身處討論圈核心,卻莫名其妙成了全場存在感最低的人,全程一句話沒說、一個動作沒做,就見到光院那老頭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左右看了看,沒搞懂什麽情況似的撓了撓頭,最後“哈哈”地笑了笑,做了全場唯一的好人,好言開口安慰光院院長道:“輸一把團體賽而已,還有個人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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