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醫生的專屬房間裏再次光臨了那位招人嫌的客人。


    為了招待對方,紅拂在醫生的督促下十分不情願地做了一頓基因合成獸大餐,煎炒烹炸樣樣都有,包含了各種死法。


    然而讓他感到失望的是,對方過來時肩膀上並沒有趴著那個喜歡色色的毛團,取而代之的,是頭頂上兩個閃閃發光的大字。


    “……你這是什麽造型?挺別致啊。”


    看著從漩渦之中走出來的黑袍麵具人,醫生沉默了兩秒,隨即便調出了數據麵板上自帶的攝影功能。


    “拍唄,反正我手上的黑料更多,真要是爆出來,那也是我損八百,你損三千。”


    秦暮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從儲存空間裏取出一把白骨座椅就坐在了餐桌旁。


    他現在對於頭頂上的這兩個大字的心態已經佛係了,畢竟一路上就是這麽走過來的,心態平穩到不行。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嚐試著用黑霧或者什麽東西進行遮擋,但神秘空間顯然是存心找他難看,以至於任何措施都起不到絲毫作用。


    於是,他決定大大方方地接受這個特效。


    有道是“隻要自己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秦暮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好。


    因為就這個特效來說,還真不是一般人物、一般環境或一般場合可以承受得起的,現在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醫生的專屬房間之中,“老賴”二字上閃耀的光芒在赤橙黃綠藍靛紫之間來迴切換,而且每一種色光都無比鮮豔,亮度極高,將本來挺溫馨的客廳,硬是給照得充斥著一股陰間的氛圍。


    “……我說,你能不能把這特效給關了。”


    看著周圍環境的顏色變化,醫生甚至煩得一把捏碎了筷子,隻覺得用基因合成獸做的菜都不香了。


    “我說你是不是傻?如果這玩意能關上,我還會這麽時刻頂著它嗎?”秦暮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聞言,醫生也索性破罐子破摔,朝著紅拂昂了昂下巴道:“親愛的,去把咱家燈關上,省——點——電!”


    “嘖,你們家可真夠節約的。”


    秦暮咂了咂嘴,夾起一塊燉肉放入口中,咀嚼了幾下後嘟囔道:


    “你這基因合成獸肉質不行啊,真的是按照圖紙發培養的嗎?這麽看來,湯圓估計也不會很好吃了,至少不適合燉。”


    “那不一樣。”醫生立即糾正道,“湯圓好歹也跟著你從一階到了三階,先不說你平日裏喂給它的東西,就單是基礎屬性方麵的提升,都足以讓它的肉質比我這量產型的高上好幾倍。”


    “嗯……你說的也是,那看來它的美味程度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當然啦!來,常常紅燒的,這種做法最適合基因合成獸。”


    “……”


    坐在一旁的紅拂看著兩人不同地你一言我一語,話題的中心則是湯圓應該怎麽烹飪才會最好吃,一時間不禁心情複雜。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盡興,可謂是賓主盡歡,吃飽喝足之後,紅拂自覺地悄然離開,隻留下秦暮和醫生坐在沙發上喝茶。


    晚飯期間的溫馨氛圍此時已經徹底消弭於無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如果現在有其他人身處客廳,感受著當前這個氛圍,一定毫不懷疑,坐在沙發上的這兩人會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我說,咱們為什麽要搞得滿屋子都是火藥味?”


    秦暮抿了一口杯中的熱茶,感受著毒素在體內各個器官流轉的感覺,不由愜意地輕舒了一口氣。


    “沒辦法,隻要一想起來你在上個任務世界裏幹的好事,我就沒個好心情。”


    醫生語氣平和地迴答道,但腳底碎裂得哢哢響的瓷磚,顯然暴露了他此時最為真實的情緒。


    “欸,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嘛,任務世界裏麵的事情就在任務世界裏解決,不能影響其他。”秦暮頗為不滿地說道,“而且咱們那可是公平競爭,你沒搶過我純屬技不如人,這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我不是很想跟你討論‘公平’這個詞到底代表著什麽,反正那玩意在你眼裏的價值,估計還不如擦屁股紙。”


    醫生鄙夷地看了秦暮一眼,隨即往沙發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雙手交疊於身前,一副“我倒是要看看你打算耍什麽花招”的模樣。


    “說吧,這迴來找我又要幹嘛?你可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行,既然你這麽直接,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因為那個坑爹意誌的某些騷操作,我現在欠了神秘空間好大一筆錢……”


    秦暮以盡可能平靜地語氣說道,然而事實上,每天看著自己的資產以穩定的速度源源不斷地往下降,他的心裏簡直是在滴血。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便聽到了醫生斬釘截鐵的迴答:“不借!”


    “不,你誤會了,我來這裏並不是要找你借錢的。”


    “不買!”


    “我也不是來賣你東西的。”


    “那你這是想明搶嘍?”醫生做出擼胳膊挽袖子的姿態,“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從專屬房間裏踢出去?”


    “不是,你這人警惕心怎麽這麽大呢?”


    “真有意思,你到底是個什麽玩意,你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


    “……”


    兩人才聊了幾句話便開始針鋒相對,以至於正事終究進行不下去,就仿佛聊天的目的就是單純地把天聊死。


    隻不過,這種情況對於他們來說顯然經常發生,所以也有相應的解決辦法,喝一口茶,沉吟兩秒,他們便可以臨時失憶,將話題掰迴正軌。


    “既然你心裏很憋屈?那打不打算小小地發泄一下?”


    待兩人都恢複冷靜,秦暮以慫恿的口吻繼續道。


    “怎麽?”醫生來了興致,不過語氣中更多的揶揄,“你打算站在那裏不動,讓我好好打一頓出氣?”


    “哼,想屁吃呢?你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秦暮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將[深淵惡魔套裝]扔在茶幾上,這才繼續道:


    “幫個忙,把這玩意掛到【棺木】上,然後把懸賞目標設置成我。”


    “呦?這可是新鮮事,怎麽著?活膩……臥槽?!”


    醫生一邊著說一邊將手朝著那三件飾品上伸去,等到看見[深淵惡魔套裝]的詳細信息之後,不由得驚唿出聲,顯然也是被上麵強力的散件和套裝效果所震撼。


    他愣了兩秒,一把抓起三件套裝,隨即轉頭看向秦暮,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覺得吧,你其實用不著這麽麻煩。”他說道,“你直接把這套裝給我就行,我可以琢磨出上百種死法供你選擇,連灰給你揚到哪都可以商量,包你滿意。”


    “你這不是搶我活幹呢嘛,還模仿著我的口吻。”秦暮聞言沒個好氣,“庸醫,你太讓我失望了,區區一個ex級的套裝,就把咱倆友誼的小船給弄翻了?”


    “那滿是漏洞的破船,早就該沉到海底下喂魚了好吧,我麻煩你有點自知之明,就咱們那點五毛錢就能破碎的友誼,在[深淵惡魔套裝]的麵前算個屁啊!”醫生不屑地迴道。


    “得,咱們又扯遠了,總之一句話,敢不敢吧。”秦暮抱臂往沙發背上一靠。


    “可這事對我沒好處啊。”


    醫生戀戀不舍地將[深淵惡魔套裝]放迴到茶幾上,攤了攤手道:


    “這套裝雖然是你拿出來的,但是等到放上【棺木】,即使工作人員隱藏相關信息,也終究會讓人以為這東西的所屬權在我手上,到時候還不一定誰被追殺呢。”


    “你確定這不是故意來丟給我的黑鍋?”


    他在末尾又補充了一句,毫不在意地顯露著對秦暮滿滿的防備之心。


    “怎麽會呢?我這僅僅是因為沒辦法自己懸賞自己,否則現在這幾個玩意已經掛上去了。”


    秦暮聳聳肩以表示自己的無可奈何,但醫生明顯是不信,隻報以冷笑。


    “那這樣,你也給我拿點東西出來,然後我放頂上懸賞你。”秦暮又開始積極地慫恿,“正好你的研究也差不多到瓶頸了,敢獵殺你的絕對都是精英契約者,這實驗素材還不隨便挑?”


    “這倒是也行,不過你真的不考慮換一樣東西?ex級的套裝,你這是打算把空間裏的三階契約者一網打盡的節奏啊。”


    這一刻,醫生已經能夠想象到,當【棺木】的懸賞列表上出現[深淵惡魔套裝]之時,會出現怎樣的一場軒然大波。


    “你也不怕把這個階級打到斷層,到時候神秘空間肯定饒不了你。”


    “看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要弄死他們,我隻是打算跟他們每人做幾筆買賣而已。”


    秦暮表示自己隻是個正正經經的買賣人,可不是那種窮兇極惡的匪徒。


    “……那你還不如弄死他們呢。”


    醫生的嘴角抽了抽,隨即又轉迴正題。


    “總之這事還得再商量,這套裝我可能扛不住,你換個人坑。”


    “也是,咱們兩個互相懸賞確實是稍微明顯了點……”秦暮摩挲著下巴,“那應該再找誰來分擔一下風險呢?”


    ……


    巨大城市當中的廢墟區,一處看起來還算完整的破敗建築門口,秦暮與醫生站在門口,陷入了沉默。


    “你真的確定一個唯一職業者會住在這種破地方?”醫生掃了眼四周,“這片區域的法則可連內空間都支撐不了。”


    “你別問我,我現在也很懵逼。”


    秦暮無奈地聳了聳肩,又抬手敲了敲仿佛隨時可能破碎的房門,按照先前談好的暗號,三長兩短。


    幾乎是在敲門聲消失的下一瞬間,他們感覺到腳下的地麵突然塌陷,隨即整個人便掉進了一個昏暗狹小的空間。


    一道人影坐在角落的陰影之中,見有熟人進來,他緩緩脫離陰影,同時褪去身上因備戰而遍布全身的鱗片,變化成一個身穿著神父袍,臉上帶著溫和微笑的青年。


    “喏,這就是我跟你說的,他叫卡爾,是個神父,你直接管他叫神棍就可以了。”


    秦暮向醫生進行了大致的介紹,隨即重新看向卡爾,好奇地問道:


    “神棍,你好好的不待在專屬房間,怎麽跑這裏貓著來了?”


    “啊,俗話說的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卡爾攤了攤手,“這不是最近得罪的教派稍微多了點嘛,誰知道他們怎麽就突然抱團了,趁著我出門的時候堵我家門口,現在還四處搜尋我的下落。”


    “我說今天街上穿教袍的怎麽這麽多呢,原來是你的鍋,不過以你的實力,不至於被追殺到這種程度吧?”秦暮越發地好奇。


    “唉~今時不同往日。”卡爾歎了口氣,“也怪我當初沒打聽清楚,結果動了一個大教團的分支,最主要是順帶著把大教團首領的小姨子給宰了,現在好幾個五階的家夥正等著抓我迴去血祭。”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在這裏窩到下一個世界進度?”醫生挑了挑眉。


    “嗯,反正三階的的契約者隻要不是特殊職業,來多少都不好使,即使我這次來不及加屬性和升級技能,下個任務世界也能把他們全屠幹淨嘍。”


    說到這裏,卡爾驕傲地揚起了腦袋。


    “很好,既然你都已經這麽拉仇恨了,那估計也不會介意再多吸引一點火力。”


    秦暮點了點頭,從儲存空間裏取出[深淵惡魔套裝]的同時,將他與醫生的計劃也說了出來。


    然後,剛才還自信滿滿的卡爾瞬間就慫了。


    “你怕不是在開玩笑,我剛才說的是普通契約者來得再多我也不怕,你這玩意掛上去,唯一職業者都得心動,更別提特殊職業了,都特麽得組團來拿我當boss刷!”


    看到套裝的詳細信息之後,卡爾連接都沒接,甚至還後退了幾步。


    “這事我入夥了,但是你把這東西換成別的,一般人真承擔不下來。”


    “那我還拉你入夥幹啥呀?還得換東西,我直接換個人不好嗎?”秦暮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一共就三個人的話這圈套多明顯啊,加我一個還能讓水更渾。”


    “說的也是,不過……這第四個人應該找誰呢?”


    秦暮摩挲著下巴,視線落在卡爾的身上,結果對方匆忙地擺手。


    “別看我啊,我跟其他唯一職業者的關係不怎麽好,他們總怕被我騙過去祭神。”


    醫生也同樣推辭道:“我也不行,認識我的都怕被我抓去解剖。”


    “啊這……”


    秦暮聞言陷入了沉默,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情有點複雜。


    “臥槽!跟你們一比,我這個總是讓人破產和負債的,居然還能算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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