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定文那張故作神秘的笑臉,李明輝皺著眉頭,腦子第一次朝這個方向轉動:


    “原始社會的人使用過了文明的產品,那以後確實再也難於離開起碼包括藥品的現代產品了,


    但要繼續使用就隻有買和想辦法自己造了,可是黑州人又怎麽買的起,


    又怎麽可能自己造出來呢?這樣搞五大善人不還是慈善嗎?”


    蘇定文笑得更加輕鬆了:


    “買不起就借啊,反正隻要印刷就會有錢,直接把自己印的紙貸款給他們,


    讓他們用借的錢買自己的貨,還債就更簡單了,黑州不是有土地,礦山和各種資源嗎?


    直接拿去抵債咯,還有勞動力也可以製作半成品和廉價原材料啊,


    就這樣越貸越多,世世代代還不清,全州世代為奴,比大航海時代奴隸貿易利潤不知高哪裏去了!”


    李明輝已經不得不開始持續擦掉控製不住的冷汗,以至於紙巾都濕透了兩張:


    “為什麽從你嘴裏說出來,慈善這個詞會變得這麽壞的?


    我雖然知道很多所謂的慈善是虛假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避稅和罪惡交易,


    但能看到真金白銀捐給窮人的,我從未往壞處想過。”


    蘇定文撣掉煙灰笑道:


    “恰恰相反,你所謂假慈善隻是把錢左手轉右手,


    這些人壞,但起碼不直接害人,而那些把錢捐獻給黑州的‘真慈善’,


    可就沒那麽簡單了,當原本原始的部落享受過文明產品的好處,


    那就很容易靠這些東西去控製他們,但有人蠢就也有人帶腦子,


    發現任人宰割以後就開始有人嚐試自己搞設備、從事生產,


    哪怕是半成品也比礦石和初級原料值錢得多,所以五大善人就繼續捐獻物資,


    讓黑州人拿到的物資價格比他們產生所需的成本更低,


    使人們對生產失去興趣,即使堅持生產,產品沒有絲毫利潤還會賠本,


    那麽接下來黑州自己的產業線就自然會消亡,世代為奴的命運從此就固化了。”


    李明輝眉頭緊鎖,揉著眉心:


    “那李大康為港島的窮人捐獻的善款呢?


    沒道理這世界上的慈善竟然全部都是虛假的吧?”


    一支煙抽完,蘇定文抱起了雙手,


    做出很謹慎的樣子四下觀察了一下,當然這是做給李明輝看的,


    因為以蘇定文現在的實力,無論是跟蹤他的人,


    還是現在這個年代的技術,他都不可能被監視還沒發現:


    “李sir,我覺得說得夠明白了,甚至說得有點太多了,


    不過話都基本說明白了,我就不妨再把話說得更清晰一點吧,


    您覺得一個繁榮、穩定,人人都安居樂業有穩定的收入,


    都住著寬敞滿意的住房和溫馨充滿歡樂的家庭,


    哪怕是世界首富,他再有善心,所謂的慈善又能捐獻給什麽人?”


    這話直讓李明輝當場語塞,竟然一句話說不出來。


    蘇定文笑容中隱藏著魚兒上鉤的得意之情:


    “我們這一個區區幾百萬人的半島,雖然地區整體比幾十年前富裕近百倍,


    但總共幾百萬人口竟然有近五十萬的古惑仔,好幾十個社團,


    大多數人一家五、六口住鴿子籠般大的破屋,住宿環境遠不如二十年前,


    無數因為沒有收入、走投無路的人隻能混跡與唐樓區,


    導致原本都沒多少人的貧民窟現在人滿為患,李sir你想想,


    是哪一個環境才能支撐那些慈善存在?或者說,慈善需要哪種滋生的土壤?”


    像李明輝這樣從最基層港警開始,一路摸爬滾打到現在高級督察的警員,


    從前身遺留下來以來越來越模糊的記憶裏,蘇定文是理解的,


    從考入警校那天起,這些基層警員們的心中都包含著對正義的夢想,


    大多數警員也確實是以港島的和平與穩定去拚命的,


    而港島警校灌輸給他們的英式教育中,所有關於慈善這個詞的定義,


    那都是充滿正義、善良與同情的褒義詞,即使知道很多所謂慈善的真麵目,


    這些人心目中無論如何都不會對這個詞產生什麽動搖,


    隻會認為慈善本身依然是正義的,都是那些壞人利用和玷汙了這個詞,


    而蘇定文現在說出的這段話,慈善的存在所需要的土壤,


    竟然是人為去破壞環境的繁榮與穩定?尤其是那殺人誅心的話:


    是哪一個環境才需要慈善?為什麽每年李大康那夥人都數於千萬級地捐錢給窮人,


    這個港島卻在他入職經驗的幾十年內變得越來越令他不敢認真去看了,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沒有收入,不是去犯罪,就是走上古惑仔的道路,


    為什麽現在數百萬一套的房屋,住起來還不如幾十年前的鄉下土屋?


    而現在莫名其妙地就開始去親自審視這些內容了,讓他實在是措手不及。


    一輩子幾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直接被殘暴地推翻了,


    讓李明輝感覺腦子都快要裂開了,雙手緊緊抱住頭,


    臉上痛苦萬分,好一會兒才苦笑著問蘇定文:


    “其實我早就有所感覺了,你說的我都知道,


    這二十多年來港島所有居民生活的變化我都有看到的!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蘇定文,你告訴我為什麽!”


    蘇定文把雙手朝兩旁攤開,十分無奈地迴答:


    “首先我要聲明我隻是個剛離開福利院幾個月的爛仔,


    這些都是我對親眼所見,前身經曆的各種現象之間的感受,


    其次就我個人而言,當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的有錢人沒有其他追求,


    讓自己所有的子弟全部去學訟棍、牙醫和錢生錢的金融以後,


    那麽普通人賴以生存的工廠、農業還有食品工業自然都會衰退,


    很簡單,因為不夠賺錢了,而不夠賺錢的套路,就是五大善人控製黑州的手段,


    而一個隻剩下金融、牙醫和訟棍的港島,則是李大康他們可以隨意拿捏,


    更是可以在撈夠了的某一天直接把錢全部帶走,隻留下一無所有的我們。”


    李明輝皺著眉頭眼珠子緩慢地轉動了一圈後說:


    “雖然我不太敢去麵對,但港島現在的情況確實是這樣……


    糟了,那文哥你現在又辦廠,又為那麽多人安排薪水不低的工作,


    還拍了明顯服化道都不那麽敷衍的電影,這豈不是在逆流而上,


    擠壓他們慈善的空間?今天李大康的人已經來找麻煩了,恐怕今後都永無寧日了!”


    蘇定文心中暗笑,但臉上顯得深沉無比:


    “真不愧是李sir,這麽關鍵的一點自己就想到了,


    實話實說,今天我要同李sir談的,主要就是這件事,


    事關我陀地那麽多街坊們的生活和住房,卻要與那麽多慈善家為敵,


    那邊真正希望港島往好處走的,卻要恪守五十年不變的承諾,


    現在就隻憑我們進興社團這樣的一個小堂口,那恐怕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李明輝那原本盡在掌握,十分自信的笑容,


    早已經化作一張十足的苦瓜臉,笑都笑不出來:


    “今天蘇先生說的話,實在是讓我無論如何都難於接受,


    這些事情光是聽到就要人老命了,唉,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文哥你,能不能從未向我講過這些事情?”


    蘇定文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當然了,隻要李sir你想,今天我們就什麽都沒有說過。”


    李明輝搖了搖頭苦笑道:


    “但作為港人,還是一名承載著港島安全責任的警員,


    無論是職責還是良心,我也沒有任何立場能當做沒聽過,


    就是……那些家夥們可不簡單,就怕我們港警也有相當部分站在他們一邊的!”


    蘇定文微笑道:


    “李sir正氣凜然,令人欽佩,也請壓力不要太大,


    真心希望港島能更加繁榮穩定的,也並非隻有你們港警,


    就像這次我能繼續使用港島享譽全球多年的優秀品牌,


    霍先生就幫了我很大的忙,還有向先生他們也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這些品牌說白了都是去工業化時代被當做垃圾丟棄,讓蘇定文低價拿走的,


    而霍先生確實有心為整個港島而付出,但和蘇定文之間並沒有什麽交情,


    其實也就是看他是包船王的座上賓,在公共場合上握過一次手而已。


    而向總強和邵潤夫則完全沒關心蘇定文那些實業的事情,


    但將這些關係拿出來,就讓自己身上的籌碼變重了許多,


    也能給李明輝更多站隊的理由。


    果然聽到這些,李明輝臉色的表情好看多了,


    很顯然開口想說些什麽,然而嘴巴微張卻欲言又止,


    好好想了一想打算組織好語言再說,卻依然開不了口,


    緊張起來就自然地從口袋掏出香煙抽了一支出來打算點著,


    但煙拿在手上,右手取出打火機竟然幾下都沒打著火,


    好不容易打著了,又幾下都沒拿火對著香煙,雙手發抖得如同得了帕金森。


    蘇定文微微一笑,自己取出了打火機,一手擋住煙,啪一下就點著了,


    而看著香煙點燃,李明輝的左手抖了幾下才把煙送進嘴裏,


    猛吸了一口,把煙直接燒掉了近半支,這才冷靜了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港片:靚仔,尖沙咀我話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種花大熊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種花大熊貓並收藏港片:靚仔,尖沙咀我話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