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來。


    原正陽和重明遊曆虛寂,隻用了十年,便突破到了通天境。


    若是沒有意外。


    厚積薄發之下,到了今日,歸一境不說,他突破無量境,問題還是不大的。


    可他遇到了鎮劍城的人。


    他的晉升之路,也隨之中斷。


    看了一眼手中的斷劍,他有些傷感。


    藏鋒劍跟了他很多年。


    是他當年聽了雲劍生一番話,下定決心踏足劍道時,花費了所有身家,找到了當時的玄天大域第一鑄劍師歐冶打造而成。


    起初隻是個雛形。


    後來經曆了漫長的歲月,增增減減,修修補補,耗費了極大的心力,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看著手裏的斷劍。


    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笨。


    所以一生隻練一劍。


    一柄藏鋒闊劍。


    也被他揮動了億萬次。


    默默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同時,更是見證了他的成長,也化作了他劍意的延續。


    “老兄弟。”


    “讓你久等了。”


    大手輕輕撫過斷劍。


    熾熱的劍身燒得他皮肉焦黑一片,他卻仿若未覺,眼底滿是緬懷之意。


    嗡!


    藏鋒劍輕顫,殘存的靈性傳來一道歡唿昂揚之意,似在迴應他。


    轟!


    目光一轉。


    他看向遙遙在望的內城,手中藏鋒劍重重一落,一道厚重宛如天傾的霸道劍意衝霄而起,撕裂了化劍池內的無邊熾意!


    “老兄弟,咱們走!”


    話音落下。


    原正陽的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身後。


    無數殘劍輕顫,劍靈齊齊哀鳴,一股蒼涼之意彌漫化劍池,似乎在以這種特別的方式送別一人一劍,


    異動隻持續了一瞬。


    便徹底沉寂了下來。


    藏鋒等到了主人,可它們,很可能等不到這一天了。


    ……


    距離內城千丈。


    原正陽落下了身形。


    藏鋒劍在化劍池內多年,雖然並未被徹底融掉,可劍身內也是凝聚了無盡的熾意,非同小可,短短片刻之間,他握劍的那隻手血肉盡消,露出了森森白骨,可他卻完全不在乎,哪怕隻剩下了骨頭,握劍的手一如既往,很穩,很穩!


    城頭之上。


    那些守衛也再次發現了他的蹤跡。


    “劍奴?”


    “哪裏來的?”


    “好大的膽子!”


    “管他呢!竟敢擅闖化劍池,看來是咱們對這些劍奴,太過仁慈了!拿下他!好好教教他規矩!”


    “……”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喝罵聲。


    城頭正麵。


    數十道人影快速朝他飛遁而來,修為最低的也是逍遙境,最高的,赫然是數名通天境巔峰!


    眨眼間。


    數十名守衛已是來到了他麵前!


    “拿下!”


    轟轟轟!


    數十道法則之力匯集在一處,威勢極大,瞬間朝著原正陽身上落下!


    原正陽麵色平靜。


    輕輕舉起半截藏鋒劍,重重揮落而下!


    轟!


    劍意如山,劍勢如嶽,帶著一道無可匹敵的威勢,轟然落下,震碎了空間,震碎了那些守衛的身體。


    “什麽!”


    那些守在城頭看熱鬧的其餘守衛頓時覺得不對勁了!


    怎麽可能!


    明明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劍奴,明明修為隻是通天境初期,為何會有如此實力?


    平日裏。


    他們見慣了那些言聽計從,宛如木偶一樣的劍奴,麵對這種情況,竟有些無所適從了。


    “怎麽辦?”


    “慌什麽!”


    一道怒斥聲傳來。


    十餘道身影自城內飛遁而出,落在了城頭之上,赫然都是無量境的修為,衣袖之上繡滿了小劍!


    為首的一個。


    足足繡了七十餘柄!


    修為已是這些人裏最高的,法則之力流轉下,竟是隱隱有化作領域的趨勢,隻差半步,就能邁入歸一境!


    杜瓊!


    鎮劍城內城大統領。


    同樣的。


    亦是九大天將之一,杜玄的親弟弟!


    “拜見大統領!”


    見他來了,眾守衛紛紛行禮。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杜瓊冷冰冰道:“若是壞了城主和幾位副城主的大事,你們萬死難辭其咎!”


    “區區通天境的劍奴而已。”


    目光一轉。


    落在了遠處的原正陽身上,“就把你們嚇成了這個樣子?簡直荒謬!我看,你們是在內城待得太安穩了!”


    “別忘了。”


    “便是歸一境的劍修,城主他老人家當年也鎮壓了不少的!”


    聞言。


    眾守衛唯唯諾諾,俱是為自己先前的表現而汗顏。


    對對對!


    區區通天境的劍奴,有什麽可怕的?


    “大統領!”


    一名無量境修士淡淡道:“您在此稍待,我去滅了他!”


    “先等等。”


    剛要動手,卻被杜瓊攔下。


    目光再轉。


    又是落在了原正陽身上。


    站在城頭,他居高臨下,雙手背負,淡淡道:“劍奴,報上你的名字。”


    “劍修,原正陽。”


    “原正陽?”


    聽到這個名字,杜瓊眼中精芒一閃,突然想起了自己內城巡視時,經過城主府的時候,聽到的一些動靜。


    那隻雞。


    似乎念叨過不少次這個名字!


    “原來是你。”


    想到這裏,他麵無表情道:“想不到,你的命倒是大,竟然還活著……說吧!”


    “說什麽?”


    “遺言。”


    杜瓊淡漠道:“我大哥心善,殺人之前,有個規矩,對方可以留下遺言。”


    “我,也是一樣!”


    “說出你的遺言,然後去死。”


    眾人不敢說話。


    兩兄弟這個古怪的規矩,鎮劍城內幾乎人人都知道。


    “……”


    原正陽沉默了半瞬。


    “我這一生。”


    他輕聲道:“沒有前輩和我師弟的驚才絕豔,沒有同輩天驕的過人資質,沒有那些幸運兒的機緣,更沒有那些大氣運者的造化。”


    “我,隻是個普通人。”


    “可,那又如何?”


    目光一轉,落在了腳下,他繼續道:“平凡又如何?普通又如何?旁人說我走不遠,旁人說我不能當劍修,我便不走了?便不修劍了?”


    “我的路!”


    “是我自己走的!”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走得慢又如何?我隻要一直在路上……便足夠了。”


    話音落下。


    他邁開腳步,朝城頭走去,麵色平靜,目光淡然。


    走的很穩,很紮實。


    一如他的人生經曆,資質一般,也沒什麽修劍的天賦,別人用跑的,甚至用飛的,而他,隻能用走。


    每一步。


    都會在青石地麵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便如同他這些年夜以繼日,無數次揮動藏鋒劍一樣,每一次揮劍,都傾盡了全力!


    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誌。


    命薄如紙,應有不屈之心。


    我走我的路。


    與旁人,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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