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拎著大包小裹來到順來東。


    順來東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哪怕沒有網絡的六十年代末,在四九城也是人盡皆知,最起碼得,說它現在在四九城的涮肉界坐的是頭把交椅,應該沒啥問題,但其實往前倒個三四十年,順來東還真不是獨占鼇頭的那一個。


    老四九城著名的八大樓其中一個名為正陽樓,要說這正陽樓的來曆,倒也沒啥特殊的,跟很多老字號的起家之路都差不多。


    清朝道光年間的魯省人孫小辮,家鄉遭旱,來到四九城打工謀生,在老鄉的幫助下開了個酒水攤子,憑借著酒不摻水,重不少兩,在周邊一眾苦哈哈的客人裏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之後便是攢錢,盤店,發展,就不再細說。


    每年一到立秋,正陽樓就添上了涮羊肉。


    所用的羊,都是由專人從口外購買,在永定門附近設有羊圈,趕來的羊要先放入羊圈中喂養一段時間,等上了膘之後再宰殺。


    羊宰後,先剝皮,然後按部位壓肉,所謂的壓肉,就是把羊肉放在冰上,上麵壓上一塊冰,一天一宿之後,羊肉內的腥膻雜味都被壓出去掉,肉也好切了。


    在正陽樓吃涮羊肉,據四九城的老人們說,講究的是佐料全。


    這裏的佐料有小磨香油、芝麻醬、醬豆腐、韭菜花、醬油、米醋、鹵蝦油、辣椒油、花椒油、料酒、糖蒜等等。


    配菜有白菜、香菜、酸菜、粉絲等近二十樣,火鍋裏還要放上鮮蘑。


    肉好、片薄,佐料全,湯又鮮,一時間,正陽樓飯館成了北京城裏人人公認的最好的一個飯館,涮羊肉在這裏功不可沒。


    而這項業務,也是對順來東最大的挑戰,在老百姓的口碑中不說趕超順來東吧,但也有一段時間算是齊頭並進。


    總之,後來就成了四九城出了名的大飯店,就連袁世凱,黎元洪,段祺瑞等人都是正陽樓的常客。


    就這麽一個可以稱之為傳奇的正陽樓,那順來東是怎麽勝過它,成為涮羊肉界的扛把子的呢。


    這就又要說道一個叫丁德山的人,丁德山這人,其實還真說不上是什麽好人,但也算不上什麽壞人,隻能說各為其主吧,就是手段不太上得了台麵。


    這個丁德山在三四十年代的時候,是順來東的大掌櫃,當時恰逢順來東的地位受到正陽樓的衝擊,他作為大掌櫃,總不能無動於衷吧。


    於是乎,丁德山把正陽樓最好的切肉師傅給挖來了,從此,這正陽樓依舊是那八大樓中的一個,但在涮羊肉這塊,就被順來東壓了一頭。


    有人要問了,這切個肉,對涮羊肉影響這麽大?


    您還別說,就是這麽大,順來東涮羊肉之所以能經久不衰,除了選料精以外,刀工的要求十分嚴格。


    每片肉必須薄厚均勻,排列整齊,形如手帕,切出的羊肉片舒展開來,放在青花瓷盤子上,透過肉片,青花花紋清晰可見。


    那叫一個薄如紙,軟如棉,肥而不膩,瘦而不柴,一涮就熟,久涮不老。


    用現在通用的數據標準來說,那就是肉片長 152毫米、寬32毫米、厚0.9毫米。每盤羊肉片四十片,淨重二百克,也就是四兩,切肉師傅大刀一揮,四十片擺盤,重量那是分毫不差。


    這肉要是切不好,一片肉上邊薄下邊厚,上邊熟了下邊還冒血水,四九城這幫老饕餮能認?鐵定是誰家肉切的好去誰家啊。


    所以說,這切肉,那真叫一個功夫,講究的是手要鬆、腕要活、大臂帶動小臂、刀身上下要垂直、前後走直線,認刀要慢、準,運刀要穩、狠……


    說起來跟練功夫也差不多了,稱得上一句技近乎道吧,所以這一個好的切羊肉的刀工師傅,那是真不好培養。


    外麵找?那還真就不好找,那年月,能練出這種手藝的,都在大飯店呢,普通人家可沒有練習這個的條件,怪也怪當時正陽樓的切肉師傅沒帶出來那麽一兩個能接班的,就這麽突兀的走了,沒有給正陽樓絲毫的準備時間。


    所以,也可以說,正陽樓是讓他們家自己的大師傅和順來東的丁德山給聯手坑了,要不是其他方麵水平依舊保持著,或者說它是像順來東一樣全靠涮羊肉撐場麵,保不齊就一蹶不振,掉出八大樓排名,甚至都有倒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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