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背麵,正是段天崖最為兇險的懸崖,而且此懸崖有一個不同之處,就是峭壁竟然是越往下越向內傾斜,形成了一個內凹的斜麵,崖壁多由頑石組成,及其堅硬,以至於整個崖麵上,光禿禿一片,寸草不生。


    眾人冒著大雨,向李素所在的位置走去,一路上也是跌倒爬起,反反複複,估摸著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終於摸清了一條小道,來到了段天崖的核心位置。


    大雨滂沱,寒氣如霜,等翻過山巒,麵向這懸崖之時,這種寒氣,更是提升數倍不止。


    段天崖隻是一塊突出崖壁丈許的巨石,仿佛一個懸掛在牆壁上的三角支架,從遠處望去,似乎搖搖欲墜,隨時都有掉下去的風險,然而就是這麽一塊石頭,自人類誕生伊始,就一直默默守護著這裏,可以說已經成了臥龍崗村民的精神象征。


    由於這裏多是頑石構成,距離那主峰,也有一段距離,因此縱然大雨侵襲,山體滑坡,也沒有殃及到這裏。


    在那形如斧鑿的一塊頑石斜坡下,有一個拱形的天然洞穴,早些年的時候,臥龍崗的村民上山打獵,如果天氣如今日這般,都會選擇到裏麵躲雨,因此時至今日,洞中依舊殘存著炭火和煙熏過的痕跡。


    洞穴外,大雨刷刷的下個不停,一點沒有停歇的意思,一個五官清秀,一臉白皙的少婦,估摸著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雙靈眸,恍若水晶一般,明晃晃的望著近在咫尺的段天崖。


    一座座拔地而起,連綿起伏的山丘,在雨霧之中,猶如仙境一般令人向往,哪怕仔細瞧去,也隻能看到那朦朧的輪廓,看似很近,實則遠也!


    少婦麵容呆滯,眸子時不時的凝望著外麵,芊芊玉手,猶如蓮蓬一般,白裏透紅,純淨而無暇,時不時的撫摸著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轟!


    突然,平地一聲雷,整個大地,都為之一抖。


    少婦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她身子一哆嗦,便警覺的朝天上望了一眼,卻隻烏雲密布的天空中,有幾顆類似星辰的光點,在散發出一道晃眼即逝的光澤後,便消失不見了。


    “孩子,是娘對不起你,將來的路,隻能靠你自己走了!”


    眾人爬上一個小山坡,在穿過眼前這片坡度略微陡峭的山勢後,終於來到了段天崖,隻是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總感覺大腦中缺少了某段記憶,明明從大坑到這段天崖,根本不需要走那麽久,然而等他們到達之後,卻發現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嗷!


    嗷嗷!


    “你們聽到了什麽沒有?”幫忙接近段天崖的時候,李司突然疾步而止,叫住了眾人。


    眾人一怔,旋即靜下心來,仔細捕捉著空氣中除雨聲之外的聲響。


    “是嬰孩的哭聲!”那年輕人剛喜得愛女,對這嬰孩的哭聲再熟悉不過了。


    聽得年輕人這麽一說,其餘人,似乎也聽到了這斷斷續續,越發變弱的哭聲,“還真是嬰孩的哭聲!”


    眾人麵麵相覷,似乎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上,“難不成李素的孩子生了?”


    李司並沒有作答,而是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尋著這愈加細微的哭啼聲聲源走去。


    如果李素真的生了孩子,以洞中如此寒冷的溫度,對於一個剛剛出生的小生命而言,是相當致命的。


    眾人越來越接近洞穴,而那嬰孩的啼哭聲,就更加的清晰明了了。


    “李素!”


    然而等李司眾人滿懷期待,正準備向李素示意的時候,卻發現這洞**,空空如也,沒有人影。


    “怎麽迴事?”李司心情一落,自問道。


    “村長,快看!”


    眼尖的青年壯漢,一下子就看到了洞穴深處的那一堆枯草,隻是對於洞**的犄角處,若非細瞧,卻也察覺不到。


    李司老矣,年輕時候的高頭大馬,如今隻能變成一個駝著背的耄耋老人,因此他拄著拐杖進去,卻正好合適,隻是其他幾個人進入洞中,就要彎著身子了。


    往洞中走了幾步,一個光著屁股的嬰孩,渾身肉嘟嘟的,像是一隻剛吃飽的哈皮虎,躺在草席中擺動著四肢。


    好在他雖然沒穿衣服,不過背後卻有一張金黃色的綢布墊著,也不至於接觸到地麵的寒氣。


    “快!”李司趕緊道。


    李司太過激動,也沒有說清快什麽,不過其他幾個人,看到眼前的情形,已經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趕緊從那個蓑衣下,掏出一個棉被小毯,將嬰孩整個身子都包裹起來。


    “李……李寡婦呢,她怎麽不在?”


    將嬰孩抱在懷裏,年輕人突然好奇的掃向四周。


    隻是這洞穴空間不大,一眼就能看完,因此李素不在這裏,卻是事實。


    李司望著不遠處的段天崖,一塊玉佩,正斜掛在崖邊的一棵小樹枝丫上。


    “難…難道她跳崖了?”青年壯漢不敢相信道。


    “哎!”李司隻是深深歎息一聲。


    在臥龍崗,經曆過這麽多事情後,李素成了萬夫所指的對象,對於一個把聲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女人而言,她的死,隻是遲早的事情,隻是腹中尚有餘辜,為了給李家留個後,她又不得不咽下所有的苦楚。


    如今,孩子生下來了,她也該和天堂的丈夫團聚了。


    一想到李素在臥龍崗遭受的罪惡,李司就心生歉意,如果他這個村長,能早一些發現,亦或者為她說句話,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啊!


    孩子是生下來了,正如道師所言,是個男嬰,然而男嬰的娘親,卻在他出生的這天,魂歸天國,如果孩子長大後知道這個真相的話,那他一輩子的生辰,就不會那麽開心了。


    “村長,咱們怎麽辦?”青年壯漢問道。


    “先迴去。”李司道。


    雨一直下,下的讓人睜不開眼睛,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的無望山叢林中,林中的雨水,更是比外麵的還要大,一行人,冒著大雨,猶如一團雪球似的圍攏在一起,用他們粗壯的臂膀,搭成了一把人肉雨傘,將嬰孩護在最中間。


    縱然所有的大人,包括李司,都已經被雨水打濕了衣服,然而那個嬰孩,至始至終,都沒有被雨水打濕一丁點棉毯。


    啊!


    似乎是太過於激動,李司一個不甚,整個人都跌倒在地。


    “村長,您怎麽樣了?”青年壯漢趕緊扶起李司道。


    “別管我,趕緊把孩子送到臥龍崗去。”李司忍著疼痛,借著拐杖的力道,強行撐起身體道。


    雖然一路艱辛,一路坎坷,不過在天黑之前,他們終究是趕迴了臥龍崗。


    村裏那些有丈夫被李司叫去的婦人,無不在家門口焦急的等著,畢竟雨勢這麽大,一旦出個三長兩短,那這家就算是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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