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未到,梧凰樓就被數百銅甲兵士團團圍了起來。他們持矛的持矛,扛旗的扛旗,打幡的打幡……還有一些兵士抬了幾麵大鼓擺在上樓的要道上。鼓麵厚重,鼓身雕刻著繁複的紋路,顯然是用來為即將開始的授劍授印儀式增添聲勢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穆的氣息,仿佛連風都變得凝重起來。


    楚小木帶著靜蘭、小瑩站在樓下,翹首以盼。他的心情既激動又忐忑,目光不時掃向梧凰樓的入口,期待著儀式的開始。


    靜蘭和小瑩則顯得比他平靜許多,兩人低聲交談著,偶爾抬頭看一眼樓上的動靜。


    絲絲則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楚小木問了靜蘭和小瑩,兩人都搖頭說沒有注意。


    不多時,章乾元、常倫、龔叔亢、趙顯通、祁昌術、韋如桐等一大群人齊齊走進梧凰樓中,分站各處。


    這些人都是金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裏難得一見,今日卻齊聚一堂,顯然是為了這場盛大的儀式。


    讓楚小木奇怪的是,玄有竹居然也在這群人當中。他這時已穿了一身青黑色的錦袍,頭發胡須都梳得油光發亮,身材似乎又發福不少。


    玄有竹站在人群邊緣,目光遊離,似乎對周圍的一切並不在意,但楚小木卻能感覺到他偶爾投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


    不多時,一身雪青色碎金長衣的金璃兒在侍從的簇擁下走了出來。她今天梳了一個別致的發髻,頭戴綴滿了金珠寶玉的飛鸞鈿,臉上施了淡淡的水粉,口唇抹了桃紅色的胭脂,裙裾如煙,飛帶如雲,玉佩玎璫似仙音,當真是灼灼華彩,穠麗纖巧,天下無雙。


    她身旁還有一個身穿黑色束腰疊襟雲衣的高瘦男子同行。這人劍眉薄唇,麵無神情,眼神冰冷,正是楚小木近四年未見的玄英。


    楚小木激動不已,小聲跟靜蘭和小瑩說道:“那個黑衣將軍就是玄英。”


    二人也早就猜出來了,隻是沒想到玄英的氣場如此冷峻,令人不敢直視。


    日過中天稍稍偏斜,銅壺沙鍾漏鬥中的流沙剛剛流下最後一粒,十幾名手持牛角長號的兵士嗚嗚嗚地吹了起來,聲音齊整悠遠。接著一陣銅鑼和密鼓聲響過,皇吾寶官走到梧凰樓正門口,宣布授劍授印開始。


    待喧鬧聲緩緩小了一些,皇吾寶官大聲說道:“金陽城第四名金尉林原,上樓接劍接印。”聲音遠遠傳向四方。


    楚小木在無數人目光的沐浴下,緩緩向梧凰樓上走去。這雖然是底下看客所羨慕的無上殊榮,他卻走得忐忑不已,心裏想的是見到玄英後該如何與他相認,該怎樣把碧城的事說出口,說出來之後玄英又會如何迴答自己……


    梧凰樓雖然隻有五層,他卻走得漫長無比。熱熱鬧鬧的鑼鼓聲、號角聲,人們的喧嘩聲,竊竊低語聲,這一刻他完全都聽不見了。唯一聽到的是自己心髒撲通撲通快速跳動的聲音。


    他原力已經大開,但到底是個什麽境界他自己也不知道。不過能輕鬆應付豹癲子、打敗黑金剛和羽尾蜥、讓兩尊小山一般的雙尊像抬頭、硬生生扛住了狂態大將軍的幾式龍魂劍,境界絕不可能隻是一般。而且他靈原雙修,據師父王母所說,現在的他已有了虹飛之宏相,已是相當了不得了。


    這麽看來,他靈原根基之深,實已到了自己之前從未想像過的境地,隻是武道尚淺,很多時候感覺空有其力而無法使出,不能完全發揮靈原二力之威力。饒是如此,在蒼木國七城已知的人物中,能在原力武道上可以一敵的應該不多。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在即將見到玄英的時候他會感到緊張和害怕,便是在獸山的黑瘴古道遇到眼族二將的腐眼和蛇眼也沒有這種感覺。


    終於走到了梧凰樓的最上一層。


    金璃兒和玄英分別端坐在樓頂的東西兩端。金璃兒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點點微笑。她見楚小木走了上來,朝他點了點頭。


    玄英則嘴角斜垂,神情冷酷,與兩年前所見還是一模一樣。


    楚小木的眼光和他的一觸,立時感覺一陣寒意襲遍全身。玄英仔細看了他幾眼,忽然間瞳孔急縮,精光暴漲。


    金璃兒和玄英身後各站了四名帶刀侍衛,都是一動不動,目不斜視。


    楚小木也不懂金陽城下屬見上官的禮節,便朝二人分別拱了拱手,說道:“青原人林原,見過金小主,見過玄將軍。”


    金璃兒笑道:“林少兄,從今天起你便是我們金陽城四大金尉之一,相當於碧城的一名中軍,柏君城的一名上將軍。其權柄之大,身份之榮,在金陽城可算得上十分尊貴。”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大家都是為金陽城出力,職司也相差不多,因此你以後見了我和玄將軍,不用著行什麽禮,大家以兄弟姐妹相稱,豈不是好?”


    楚小木垂手說道:“我一個區區草民,萬萬不敢跟小主兄妹相稱。”


    玄英忽然冷冷地問道:“你真的是叫林原?”


    楚小木心想難道他認出我來了?看他樣子卻又不像啊,就算他再能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不可能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都沒有。


    心中忽地一動,說道:“不瞞玄將軍,我以前並不叫這個名字。”


    玄英哼了一聲,又問道:“你假冒身份潛入我金陽城,意欲何為?”聲音仍舊十分冰冷。


    金璃兒沒有作聲,看了看楚小木,又看了看玄英,眉頭微微蹙起。


    楚小木這時反而並不害怕,說道:“林姓是我父親之姓,我成人之前都隨我母親的姓氏,倒沒有假冒身份。”


    “你母親的姓氏,她姓什麽?”


    “她姓丁,我原來的名字叫做丁原。因家中有兄妹三人,我排行第二,因此也叫做‘丁二’。”


    “丁二?”


    “不錯,就是丁二。”


    玄英在椅子中稍稍挪了挪,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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