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攔住林中南要掏錢的動作,轉頭對售貨員說:「我們先看看,不著急買。」


    售貨員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沒順利推銷出去衣服,她有點不太高興。


    喬滿滿將陳列區裏的衣服挨個巡視一遍,能入眼的幾乎沒有,最後她指著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對售貨員道:「麻煩把那件衣服拿來讓我試一下。」


    售貨員順著喬滿滿手指的方向一瞧,是一件細棉布白襯衫,不由撇撇嘴嘴。這件白襯衫自從擺出來之後,幾乎乏人問津。鄉下人每天都要幹活,自然不喜歡穿淺色衣服,而且現在流行的確良布料,棉布的反而少有人買。她將這件衣服拿出來,丟給喬滿滿,態度有些輕慢。


    喬滿滿也不在乎售貨員的態度,又挑了一條卡其色的背帶工裝褲,在拉起來的布簾子後麵試穿起來。


    等喬滿滿穿好拉下布簾子後,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白襯衫有些肥大,留了一顆紐扣沒扣,下擺被喬滿滿技巧性地塞進背帶褲中,製造出鬆鬆垮鬆垮的蝙蝠衫效果。白襯衫和背帶工裝褲兩件衣服都是最普通的款式,沒有任何花哨,甚至那工裝褲隻有在車間裏幹活的人才會穿,沒想到被喬滿滿這麽穿出來,竟有種時髦感。


    林中南的眼睛閃閃發光,售貨員也又有了笑模樣。雖然這兩件衣服都十分便宜,但能穿得這麽好看也讓她這個賣衣服的人心情愉悅。


    兩件衣服一共才六塊錢,林中南付完款後,售貨員又極力推銷別的衣服,喬滿滿笑著拒絕。


    林中南拉住她,「就這一套衣服也太少了,再看看。」


    喬滿滿一件也看不上,見林中南堅持要給自己買,隻好說:「那就去看看布料,我可以自己做。」


    布料明顯要比成衣受歡迎,成衣那邊冷冷清清,布料這邊的櫃檯前就比較熱鬧了,三三兩兩聚了很多人。畢竟成衣太貴,相比之下,買布料迴去自己剪裁自己縫紉則便宜得多。


    梅雨的嫂子陳秋月就是布料區這邊的售貨員,從林中南和喬滿滿一進門她便注意到兩人,不過她不是清水村人,平常也不住在清水村,自然不認識他們,此刻見兩人往自己這邊的櫃檯走來,打定注意要多銷出去幾匹布。


    現在當售貨員還沒有提成一說,拿的都是固定工資,但她們自有來錢的渠道。剛才陳秋月便注意到這兩人買衣服的時候沒用布票,那便意味著她可以私下裏替兩人墊付布票,他們多付的那部分錢即可歸她所有。這是這個年代銷售行業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兩位看看,這都是新進來的布料,花色最受小姑娘們喜歡,要不要裁一點迴去?」陳秋月將幾種布料展示給喬滿滿看。


    喬滿滿看了一圈,沒有選陳秋月推薦的那些,反而要了幾尺黑色和米色的亞麻布。最後她在櫃檯尾端看中一匹素淨的花布,很適合做成連衣裙,隻是量太少,就剩下大概三兩米的樣子。


    「這布料還有沒有存貨?」喬滿滿問陳秋月。


    陳秋月走過來一看,喬滿滿挑中的居然是她打算留給小姑子的花布。她猶豫了一瞬,瞄了瞄喬滿滿的神色,見她似乎很中意。


    「你這姑娘的眼光真不錯,這是上次進來那一批布料中賣得最好的,現在就隻剩下這幾米,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有了。這幾米布我已經付過款準備拿迴去送給家裏人,既然你喜歡,那我便不留了。」


    「這不太好吧,我還是不要了。」喬滿滿打消了心思,推拒道。


    「別呀姑娘,我再轉賣給你就是了。反正我每天都在這工作,想買什麽布料沒有,迴頭我再找別的料子送家裏人。」


    林中南也勸道:「這花色不錯,難得你喜歡,就拿著吧。」


    喬滿滿一想也是,遂痛快地付了款。


    七十年代領結婚證要去人民公社的民辦部門辦理,這時候領證沒有後世花樣那麽多,把戶口本和介紹信一擺出來,工作人員審核無誤後,拿起兩張像獎狀似的紙張,填寫了姓名和日期,最後紅章一蓋,兩個人的合法關係就產生了。


    林中南小心地將這兩張印著主席語錄的結婚證折起來,揣進胸前的衣兜內,心中充滿了無限喜悅,喬滿滿終於是他名正言順的媳婦了!這份喜悅他急切想要與人分享,便從挎包裏掏出幾把糖,分發給民辦部的工作人員。


    喬滿滿瞪大眼睛,這人什麽時候買的糖,她怎麽不知道?而且他給陌生人發什麽糖呀!


    工作人員見他穿著軍裝器宇不凡,便跟他搭話,「你這歲數可不小了,怎麽才結婚,是不是當兵的都沒時間迴來找對象啊?」


    「對。」林中南有些發窘,他的歲數是比喬滿滿大很多,他都二十六了,喬滿滿才十八。


    工作人員剝開一顆糖,又閑閑地說:「你們當兵的婚假應該不短吧,爭取趁這段時間把孩子要上,下次迴來還指不定是什麽時候呢,可別弄到最後三十多歲才當上爹。」


    這迴不止林中南發窘,喬滿滿的臉也紅了。同床的準備她還沒有做好,就有人催著他們要孩子了!兩個人逃也一般地跑出公社。


    「你別聽他們胡說,你想什麽時候要孩子就什麽時候要,現在以學習為主。」扶著喬滿滿走到拖拉機前,林中南鄭重道。


    喬滿滿眨眨眼睛,調皮道:「你不反對我上大學?我上了大學可就沒時間生孩子了,等我大學畢業,你都三十了,就真應了人家那句話,三十多歲才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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