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說著,竟是喘息紊亂,神色痛楚,竟似比肺腑受了重創還要難熬似的。


    秋槿被他嚇得更厲害,連忙拉他坐下細細追問。


    這一問可好,侍女更是驚得魂兒震了三震:


    「墨大哥你說什麽——主上他,他竟要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手足無措,嫩蔥似的十指虛虛掩麵,崩潰道:「而後你——你還拒絕了!?墨大哥,為什麽?」


    客棧外頭已經幾乎不下雨了,不過是風吹梭梭,陰雲投進室內的暗影落在侍衛輪廓分明的鼻樑與嘴唇一線上。


    墨刃臉色蒼白,卻咬牙別過臉去:「我……我不能應。主上疼我,我自己難道就可以沒有分寸麽?」


    他捏緊了手指,一字一句好像在說給自己聽,「那可是主上,那可是殿主。」


    是啊,那可是……他的主上。


    若不是前世十年生受毒香迷亂,被白華卑鄙暗害,他的殿主會是怎樣一個驚艷江湖的人物?


    如今好不容易從迷霧裏走出來了,真相大白了,主上難道不應當有一個重迴正軌的光明坦途,和一個真正般配的愛人麽?


    怎麽能夠和他……這樣一個侍衛?


    秋槿一怔,欲言又止。她看著墨刃這模樣,心裏隱約有了三分明悟,小聲問:「墨大哥,你可還記得上迴秋槿問過你的……你自己,喜歡麽?」


    墨刃驀地迴身,神色清冷:「我喜不喜歡重要麽?主上這事不對,我就不能應,我……」


    他說著說著,眉間冷色似乎遲疑鬆動了一瞬,卻又立刻捲土重來,更加堅決地道,「我不能應。」


    秋槿久久不說話,最後搖搖頭:「墨大哥,我已經懂了。可是你這人……我實在不知該說你什麽好。」


    「罷了,我知道你掛心我。」墨侍衛無聲地輕嘆了口氣,目光往她身上飄,猶豫道,「如今……如今我實在無顏去見殿主。你速去看看……別讓主上再一個人生悶氣。」


    秋槿心裏不禁好笑,半冷不熱地道:「呀,難得墨大哥居然有躲著不敢見主上,還把我往主上身邊兒推的時候呢?」


    墨刃賞她個冷冷的眼刀子,皺著眉道:「還貧?去。」


    ……


    屋子內,楚言長發披散在肩頭,沉著臉看窗外的雨,略有些出神。


    秋槿進來的時候他也沒轉頭,隻開口道:「阿刃叫你來的?」


    秋槿悄然在旁邊跪了:「墨大哥怕主上不消氣,叫奴婢……」


    話沒說完,楚言就哼了一聲,臉色更差:「瞎操心!他那隻眼睛看著孤生氣了?」


    秋槿哭笑不得,心說您這哪裏沒生氣了?


    她卻也沒插話,隻從旁邊取了一件外袍,小心替殿主披上,柔聲道:「殿主,秋槿瞧這雨勢要停了。如今夏日正好,許是會掛虹呢。」


    楚言輕輕扯了一下嘴角,兀自搖了搖頭,扶著眉心長嘆:「你……你都知道是不是?孤今日與阿刃明說了,他……唉。」


    秋槿輕輕問:「墨大哥如何說?」


    楚言默然片刻,啞著嗓子道:「迴來的路上,他對孤說,他自覺不配,求孤三思。」


    「你看,好笑麽。孤曾經對白華真心錯付,樁樁件件都在阿刃眼前,又待他……那般辜負。」


    楚言手指敲了敲窗欞,低聲道,「分明是孤對不起他,他還道自己不配。你說說,這不是在剜孤的心麽?」


    殿主說著擺了擺手:「咳,說多了。」


    然後轉頭,神色間有些尷尬地:「秋槿,孤今兒怕是嚇著他了,你……你與阿刃交好,心思又細,孤這兒不用你服侍,你替孤去……哄哄他。」


    秋槿再次哭笑不得,暗想:主上您可有所不知,奴婢巧就巧在是剛從墨大哥那被趕過來的。


    她卻也沒說,侍女將鵝黃小裙一抖,俏生生跪落在地,輕聲道:「主上。」


    「秋槿鬥膽,有一言大不敬之語願稟,求主上恕罪。」


    楚言看她一眼,皺眉道:「你說就是。」


    秋槿把櫻唇一咬,大膽抬了眉眼,清聲道:「敢問主上,主上覺著……秋槿忠心,比之墨大哥如何?」


    楚言愣住,心裏忽然一疼。眼前似乎閃過前世侍女中毒將死的淒涼麵容,耳畔又似乎響起含著哭腔的那一聲聲:主上……求您快醒醒吧……


    殿主連忙咳了咳,強壓住嗓子眼兒裏的澀意:「你與墨刃一柔一剛,心性不同,單論忠心不相上下,自是……日月可鑑。」


    秋槿平靜道:「可是,倘若秋槿立於墨大哥如今的位置,倘若主上今日心悅之人變成了秋槿,奴婢——會一口答應下來。」


    楚言愕然,他不知秋槿什麽意思,心裏卻先仿佛有了預感一樣咚咚跳將起來。


    他繃緊了唇角,目光慌亂地四顧一圈沒找到落點,竟覺得有些緊張:「你想說什麽,說下去。」


    秋槿眼角柔和三分,溫聲吐字道:「主上且細細來想這件事,論盡忠,答應下來是迎合了主上心意,解了主上相思之苦;論私心,做那殿主夫人自可永伴主上左右,即可肌膚相親,又不必廢去武功生受折辱……」


    「兩全其美,本應是受寵若驚的好事,奴婢為何要說不?」


    「就算最初惶恐幾番,那也隻是受寵若驚的『驚』所致。看到主上已然這般執著,絕非一時使性,做下屬的又怎會一口拒絕,這豈不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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