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正坐在院子裏的玉桌旁,麵前擺著厚厚的一疊帳本。她的左手托著下巴,右手輕輕地翻著帳冊,看起來有點慵懶,那眼神卻格外專注,嘴角還帶著笑容,顯然對進項非常滿意。


    冷骨看著這模樣的柳雨,滿心的不痛快瞬間散去,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那笑容仿佛會感染人,讓她的嘴角也不禁跟著有了幾分笑意。


    柳雨覺察到有視線望來,抬頭看見是冷骨,扭頭朝屋裏喊了聲:「張汐顏,冷骨來了。」便繼續翻帳本。


    她睡覺的這些日子,柳樹把礦廠和商業區都打理得好好的,旅遊業更是開展得如火如荼,蠱道宗的弟子把屍怪秘境當成長期淬體歷練的必修課,但凡稍微有點空閑便會進去閉關一段時間。屍怪秘境的境界高,他們修煉到神境都能進,因此,很多人反覆多次進入。各項生意開展進來,柳雨可以算得上是日進鬥金,錢賺到飛起。


    張汐顏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進來。」


    冷骨將目光從柳雨身上挪來,心情又突然變得不好起來。她忽然有點討厭張汐顏。取而代之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麵無表情地進入正堂,抱拳,向剛在主位上坐下的張汐顏行了一禮。


    張汐顏望向冷骨,已經感覺不到曾經那種麵對另一個自己的熟悉感,倒是覺察到隱隱約約的敵意和仇視。她明白,冷骨能有這些變化,有常年累月地浸泡在戰爭和殺戮中的緣故,再就是對柳雨的感情,想要擁有,心裏生出了念想,愛而不得。


    她沒法去責備冷骨對她的仇視,因為是冷骨在直接麵對與天族的戰爭,換來了巫族的安穩,承受了戰爭所帶來的傷害。


    戰爭,勝利方,同樣會留下戰爭創傷。


    張汐顏摸出本《清心咒》遞給冷骨,說:「我心裏有雜念的時候就喜歡背清心咒,或許對你有用。」


    冷骨沒接,淡聲說:「我不是你,這對我沒用。」她的話音一轉,說:「你可以把我滅了。天族廢了,我沒有什麽存在的價值,對你卻是個威脅。」她覬覦柳雨,卻不是張汐顏的對手,且,柳雨的眼裏沒她。她不想破壞柳雨的幸福,不想讓柳雨不開心。


    張汐顏默默地收迴了《清心咒》,順著冷骨釋入出去的感知看了眼柳雨,卻沒法勸解冷骨,更沒法把柳雨拱手相讓。她說道:「自己去挑一個處住,這裏也是你的家。」


    冷骨冷淡地迴了句,「不必!」起身便往外走。她走到門口,又迴頭看向張汐顏,問:「當真不殺我?你不怕將來有天我也修煉出天眼來殺你麽?我的體內流有你的血,神魂也有你的部分,你的天眼源自你的血脈力量,我未必不能修煉出天眼。」


    柳雨迴頭看向她倆:這是本尊跟克隆體翻臉了?


    張汐顏可以確定,冷骨這是鬧情緒了。她問道:「要不,我倆現在打一架?」


    冷骨愣了下,隨即扭頭便往外走。她是瘋了才跟張汐顏打架。她路過柳雨身邊,走過去後,又退迴來,看著柳雨,很想直接把柳雨拽走,又清楚柳雨不會跟自己走。


    她滿心的煩躁!喜歡的人近在咫尺,卻不屬於自己。這種煩躁和剜心疼痛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暴躁,覺得還不如去打天族。可天族,已經被打殘了!冷骨便想迴到白骨淵,把那些噬神蟲獸給滅了,將它們全部吞噬。


    柳雨看到冷骨眼中翻湧的黑氣,滿身暴狂的氣息,喊道:「喂,冷骨,餵……」她伸手在冷骨的麵前晃了晃。


    冷骨的視線落在柳雨的手上,拉迴思緒,冷聲問:「有事?」


    柳雨問:「你走火入魔啦?」


    冷骨反問:「你說呢?」


    柳雨心說:「造孽!張汐顏,叫你沒事捏那麽多分神化身,現在惹出事了吧。」她收起帳本和桌子上的芥子石準備開溜。


    冷骨伸手拉住柳雨的手腕。


    柳雨看了眼被冷骨握著的手腕,說:「我有對象。」


    冷骨慢慢地鬆開手,抬手欲開闢通道,卻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她不想迴白骨淵,那裏沒有柳雨。她不想去次元界亂流之地,那樣子像無家可歸地流浪。她不想去有生命的世界,因為她是噬神蟲。冷骨覺得自己好像變得都不是自己了,隨即又想,她本就不是自己。她曾經隻是張汐顏的一縷分神、一個分體。


    張汐顏給了她生命,柳雨讓她有了自我意識,可此刻,她突然對張汐顏生出恨怨,又無法真的去恨去埋怨。


    冷骨忽然覺得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遇到柳雨,沒有因為那深入魂魄的情感的觸動生出自我意識該有多好。


    她開闢通道,一步邁出,隨著次元界通道的關閉,消失在雲海玉閣。


    柳雨輕聲說:「她好像傷心了。」


    張汐顏微不可聞地輕嘆口氣,對於這種情況,無計可施。


    黎未睡醒,睜開眼便感知到張汐顏和柳雨在院子裏。她盯著張汐顏看了好一會兒,確定張汐顏是成神迴來了。她起身,下床,去到院子裏,問:「什麽時候迴來的?」


    張汐顏說:「有一陣子了。我迴來時,冷骨和烏玄正在打架,現在已經解決了。天族被打得有點慘。」


    黎未問:「烏玄還活著?」


    張汐顏輕輕點頭,「嗯」了聲。


    黎未朝著金烏神宮方向指了指,當即開闢通道,徑直過去。


    她出現在金烏神宮外,便見滿地骸骨、屍首,以及傷重瀕死的天族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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