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教授們圍坐在一起,編了一出折子戲,笑自己隻知治學不問事,還寄信去遙遠的雁城。


    先生們唱校園,唱科學。


    凜歐沉了河,被路過學生救起來,想通了生命。感懷,提筆寫了封《答絕交書》,也坐車往南方去,找他那個吵了一輩子的死對頭。


    戰士們唱烽火,唱日出。


    朝陽下的情侶依偎著,互相係好同心結,吻著互訴衷腸。軍官拿著師座批的假條來送隊裏專送學校的補給,在大學裏帶了兩天才歸隊。


    眾人唱,唱此後,與日月同光。


    少領雖被構陷,卻從未被誤解過,而且與先生關在一起。直到問訊人到場,倆人的手都沒有鬆開過。


    秦遠泛不曾失去,王凜歐不曾殉國,唐立言不曾冤死,裴山不曾錯過。


    小小一方舞台上,無數人的過去被改寫,而台下人早就淚濕前襟。


    唐立言久久說不出話來,隻能任淚水模糊視線,卻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什麽精彩的瞬間。


    他想起裴山說過,之所以這一世學戲劇而非歷史,是因為有太多想創作和改造的事情。


    歷史多無奈,後人再怎樣不忍心,也不可以動它一分一毫——即使是筆寫春秋,也隻得考究,忍著心疼去講那一段的故事。


    戲劇便不同。它可以傾注情感,叫角色在平行時空裏或喜或悲,它的魅力在於不可複製、不可重來,每一遍演出都是新鮮的,哪怕一個失誤都是獨有的風景。


    大幕拉上,唐立言仍舊沒有迴神。他的手機滋滋響了起來,是管立庚的來信。


    [你千萬別犯傻!我已經讓公關部門擬好了道歉信,明天發。]


    唐立言摁滅了屏幕。他不想分心,滿腦子都是擲地有聲的台詞、穿雲裂石的交響、盪氣迴腸的故事——唐立言屏住了唿吸。


    因為他看到,紅色的大幕重新拉開,主創們手牽著手,大喊著沖向台前。


    唐立言終於明白一排的好處。他清晰地看到每個人的表情:有人笑開了花,有人滿臉都是淚痕卻倔強地揚起嘴角,有人還沉浸在戲裏出不來,有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挨個掃過觀眾席。


    觀眾,如此來之不易。


    這裏麵,男主角還沒走出象牙塔,第一次擔綱演戲;也有戲骨從演多年,作品裏多的是陽春白雪、無人問津;他們全身心投入進這齣戲裏,整整一千多天沒日沒夜地練。


    而站在這群人後麵的,是唐立言的愛人。


    那個人穿著矜貴的正裝,捲髮鬆鬆挽在腦後,薄薄的粉底被淚痕打濕。暈開,卻更有隨意的美感。


    裴山牽著導演和主演們的手,跑到台前,深深鞠了個躬。他說,謝謝。


    謝謝所有願意走進劇場、給他們機會的觀眾。


    謝謝綿延百年、才人輩出的創作隊伍。


    謝謝浩蕩的歷史,和不滅的愛情。


    裴山閉上眼,保持著鞠躬的姿勢,停留了好幾秒,才抬起頭。


    他看見自己的愛人,正穿過近百年光陰,站起身,激動地朝台上搖旗吶喊。


    裴山感受到一束追光投在自己身上。


    劇場裏如此嘈雜,四處都是叫好與掌聲。音浪漸高,強光刺眼,他隻能朝著一排那個座位比個口型:


    “我愛你。”


    彩帶從天花板上飄下來,一行人紛紛仰頭,看花雨似的紙屑落在自己頭上。


    但裴山直直盯著台下。因為,那個藏在陰影裏的男人正沖他笑,站著吹起了口哨,聲音長長短短、短短長長。


    或許,其他人聽不懂它的頻率,當是粉絲在熱場或起鬧表揚。隻有裴山知道,這滿場迴聲都在說:


    愛你,到下世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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