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起來都怪書呆,昨晚後來折騰她那麽久,害她現在眼皮還想打架。想到夜裏的旖旎,秦珠玉不禁臉色一熱,趕緊拍拍腦袋,跌跌撞撞從床上跳下來。


    待她匆忙穿好衣服從裏麵出來,張瑾已是一臉不耐嫌棄之色,抱怨道:「我都聽到鑼鼓聲了,宋先生他們肯定要過這裏了。你怎麽起來這麽晚,外麵馬路兩邊都擠滿了人,咱現在去也不知看不看得到宋先生。」


    秦珠玉也有些懊惱,卻又不願意認錯,隻哼哼唧唧兩聲,便惡聲惡氣道:「那還不快走!」


    兩人匆匆忙忙跑到酒樓外,果然見路兩邊已經擠滿了欲一睹新科才子們風采的布衣百姓。


    「看,我沒騙你吧。」張瑾急再次不客氣地抱怨,「這麽多人,我們怎麽看?」


    秦珠玉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吐出一個字,「擠!」說完,也不管心急火燎的張瑾,自己捋起衣袖朝人堆裏擠了去。


    這人群少說也有七八層,要擠到最前麵,除了一身蠻力,最重要的是臉皮也要厚。


    比如說,當秦珠玉使勁往裏鑽,踩到誰的腳、撞歪誰的身子,引來一陣臭罵時,她就會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繼續往裏擠。


    秦珠玉的身體嬌小,力氣卻不小,讓她終於衝破陣陣人牆,擠到前排。她拍著胸口舒了口氣,便聽得越來越響亮的鑼鼓聲,以及清晰無比的緩慢馬蹄,抬頭一看,果然是一隊人馬朝這邊走過來,打頭的三匹駿馬上,是三位風姿各異的男子,右邊一位,就是她的書呆了。


    她麵上一喜,正要抬手遙遙喚他,卻聽得旁邊兩個女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看見沒?今年的狀元郎,是禮部尚書的公子,京城有名的才貌雙全貴公子。」


    「是啊是啊,榜眼也不錯的,聽說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


    秦珠玉豎著耳朵準備繼續聽下去,卻始終隻聽到兩個人來來迴迴誇著狀元和榜眼。她恨恨地放下手,轉頭瞪了兩個聒噪的女人一眼,沉著臉道:「禮部尚書的公子考中狀元,誰知道是不是走後門。還有那個什麽榜眼,看起來都三十多了,估摸著也考了好多年,有什麽了不起的?」


    兩個女人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嗤了聲,繼續討論狀元和榜眼。秦珠玉聽不到她們討論探花,氣哼哼地甩甩手,用力擠開那兩個女人,朝新科才子們來的方向更前進了幾步。此時,冬生已經離她不遠,她趕緊跳了跳,朝他揮手。


    像是有感應般,隔著那麽多的人,冬生竟然還能將目光準確地投到她身上,見她昂著頭興奮揮手,也朝她示意點頭,露出微笑。


    此時,秦珠玉的周圍又有聲音響起。


    「說起來,今年一甲前三名,狀元榜眼都是出自名門,隻有那個探花郎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聽說是個窮鄉僻壤的書生,這樣說起來,那種人才是真本事吧。」


    那是當然,秦珠玉得意地在心裏點頭。


    「嗯,有道理。你看看那探花,看起來也是一表人才,英俊得很。」


    顯而易見,秦珠玉繼續在心裏附和。


    想完,又覺得不夠,她乾脆轉過頭,昂著腦袋朝剛剛說話的兩人得意道:「探花是我的相公。」


    那兩人見她這傻不愣登的表情,不以為然地呿了聲,繼續討論剛剛的話題。


    她哪點不像探花夫人了?秦珠玉垮著臉道:「不信你們看。」說完,她再次轉身向冬生招手。


    這時,騎馬的冬生已經就要從他們麵前經過,看見她又跳起來,也側過臉對她笑得一臉欣然。


    待人馬走過,秦珠玉又倨傲地轉頭看向剛剛兩人,從鼻子裏哼道:「看到沒?」


    那兩人雖然看不慣她這傲慢模樣,但畢竟都是布衣百姓,對於探花夫人,還是很豔羨的,眼神裏都是嫉妒又羨慕的目光,大大滿足了秦珠玉的虛榮心。


    得意完畢的她,見冬生快要走遠,又趕緊往前擠去,一路擠又收獲了一路怒罵,隻是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就在秦珠玉擠在人群中,看冬生打馬過街時,那廂,秦季桓隔了這些天後再次光臨張瑾的酒樓,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居高臨下看著街上的一切。


    前些日子,因為秦老侯爺身體有恙,秦季桓在家中孝順親爹,沒有出門。過了這些日子,秦老侯爺身體終於恢複得差不多,他也有空出來喘口氣,恰好就趕上了新科才子打馬過街,整個京城好不熱鬧。


    他坐在窗邊,看著下麵的情景,隨口對自己的貼身小廝道:「今年倒是像比往常更熱鬧。」


    「嗯,確實很熱鬧。不過比起當年少爺您考武狀元那年,還是差了點。」小廝拍著馬屁道。


    秦季桓笑著搖搖頭,眼神落在新科三位才子靠右邊的那位上,稍稍愣了愣,又笑起來,淡淡開口,「是他?看來我的眼光確實沒錯。」


    「少爺,您說誰啊?」


    秦季桓伸手指了指冬生,「就是那位探花,他是這酒樓老板的朋友,前段時間我與他有過一麵之交,不想,他竟然考上了探花。」


    小廝嘿嘿一笑,「能和少爺有一麵之交的,肯定也不是池中物。」


    秦季桓拿筷子敲了下他的頭,「馬屁都快拍穿了。」


    小廝捂著額頭,苦臉喊冤,「我都是實話實說。」


    秦季桓笑笑,懶得理他,繼續轉頭看窗外的情景,隻是看著看著,他的目光忽然就落在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上。


    那小小的身影擠在人群中,似乎是在努力往前鑽。人頭攢動,那身影看起來隻有小小一點,秦季桓看得並不清楚,但是他的心卻因為這模糊的一點往上提。他的胸口氣血上湧,腦子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到其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不管自家小廝有何反應,跳窗一躍而下,鑽進攢動的人群,朝那道身影擠去。


    「小玉!小玉!」秦季桓一邊扒開人群往裏擠,一邊叫喚。


    他一介武將,擠得還算順利,一路人被他撞得東倒西歪,真可謂是怨聲載道,但他此時此刻什麽都顧不了了。


    秦珠玉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本來想去追趕冬生的腳步稍稍停下來,轉過身隔著人循聲望去。這一望,便見滿臉激動的秦季桓朝她擠過來,嘴裏還喚著她的名字。


    腦子像是被什麽擊中一般,那種嗡嗡的雜亂和鈍痛再次襲來。她記得這個叫著她名字的人,就是之前在張瑾酒樓的那位秦四公子。


    可是他為什麽會知道她的名字?難道他們真的認識?之前的好奇,在見到秦季桓朝自己擠過來的這一刻,忽然變成了恐懼。她不自覺地想往後退,卻被人擠了一下,又重重朝前踉蹌了一步。


    一路披荊斬棘的秦季桓,氣喘籲籲地扒開礙事的幾個人,一抬頭,幾步之遙的那張臉,真的就是他們一家人朝思暮想的人。


    他眼眶一熱,衝上前,用力拉住秦珠玉的手,哽咽著聲音道:「小玉,真的是你!」


    秦珠玉用力掙紮,氣急敗壞地朝秦季桓吼,「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


    秦季桓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他的妹妹,怎麽看起來卻一點都不認識他,他顧不得多想,隻將她抓得更緊,「小玉,你怎麽了?我是四哥啊!」


    「你放開,你放開!我不認識你!」秦珠玉大吼大叫,滿腦子都是嗡嗡的鈍痛,似乎有什麽要唿之欲出,她卻恐懼地想要壓製下去。掙紮的時候,她整個臉都漲得通紅,轉頭一看,冬生的馬已經走了好遠,於是那恐懼愈加濃烈,唯一的想法,便是馬上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跑到冬生身邊。


    見實在掙不開,秦珠玉一急,乾脆一低頭,狠狠咬在秦季桓手肘上。她下嘴當真是毫不留情,秦季桓吃痛,不由自主鬆了力度。


    趁著空檔,秦珠玉用力推開他,「你走開!我要去找我相公。」


    說完,她便轉身,鑽進仍舊湧動的人群向冬生的方向擠去,一邊擠還一邊高聲大叫,「書呆……書呆……」


    相公?秦季桓震驚,怔忡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見她跑開,也顧不得手上的痛,趕緊朝她追去。


    「小玉,你站住!」


    此時的秦季桓擠在人群裏,心急火燎地哪裏還有半點貴公子的模樣。


    秦珠玉感覺到後麵的人追來,心裏撲通跳得更厲害,隻得更加提高聲音,焦急地叫著「書呆」。大概是人群湧動太厲害,她擠著擠著,不知被誰絆了一下,一個趔趄便栽倒在人群裏。


    她嘴裏念著「書呆」二字,費力想爬起來,卻隻覺得頭昏腦脹,黑壓壓的人群影影綽綽,然後便是秦季桓焦灼的臉,因她的腦袋鈍痛得實在厲害,最終還是軟軟倒在地上。


    秦季桓趕緊將她從地上打橫抱起來,急急叫喚,「小玉,你怎麽樣?」


    秦珠玉雙目痛苦地眨了眨,嘴裏喃喃冒出微微的一句,「書呆,痛……」


    「沒事沒事,四哥馬上帶你迴家。」秦季桓顧不得她口中的書呆是誰,隻想趕緊將她帶迴家,給家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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