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雲飛凡將手中的酒盅放下。


    “永朝兩州受凍旱災害,莊稼地裏的莊稼全死了。災民們流離失所饑不裹腹,但這些消息全然沒有流入中都。”傅青魚眯了眯眼,“若非霍大帥入中都帶迴了災情的消息,朝廷至今還一無所知。”


    “有人一手遮了天。”雲飛凡不是真正什麽事情都不懂的紈絝,一聽便明白了其中的關蹺。


    “是不是有人一手遮天不清楚,但我恰巧遇見了從永州機緣巧合下逃難至中都的一家人,他們說如永溪城這般的大城是不允許流民入城的,也無人設棚施粥。”


    傅青魚站起來,雲飛凡抬頭看她,“所以各個州府的官員也無一人管災情之事?”


    “這就未可知了。或許無人管,或許有人想管而不敢管,又或許是有人管了卻連自己都搭了自己。”


    雲飛凡沉思了一會兒下了決定,也站了起來,“好,我跟你一起去。”


    “行。”傅青魚點頭,“不過有一點我需得先告訴你。此行或許會遇到危險,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既有危險,那我更該跟你一起去了。”雲飛凡一笑,對傅青魚舉起酒盅,“我們不是朋友嗎?”


    “對,朋友!”傅青魚跟雲飛凡碰了酒盅,昂頭將酒盅裏剩餘的兩口酒全喝了,“出發之日,我提前通知你。時辰不早了,迴吧。”


    兩人迴了包間,霍承運和胡三郎還趴在桌上睡著,雲飛凡道:“阿魚,他們兩個交給我,你先迴吧。”


    傅青魚閉了閉眼又睜開,醉酒的眩暈讓她已經有些頭重腳輕,隻是暫時強撐著沒讓自己徹底的醉過去,“那我先迴了,你們注意安全。”


    “我安排人送你。”雲飛凡道。


    “不用,我新租的院子就在沁芳園前麵,不過幾步路而已,你送他們兩迴家就行。”傅青魚擺擺手,自己出了包間下樓。


    “阿魚……”雲飛凡想追出去。


    “六哥,我還能喝!”胡三郎突然詐屍,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眼睛都睜不開還胡亂去桌上拿酒盅,迴收就將手邊的碗筷掃的砸到了地上,身體還晃啊晃的往後倒去。


    “朗月!”雲飛凡箭步上前一把接住往後倒的胡三郎。


    胡三郎抓住雲飛凡的手臂竟然紅了眼眶,“六哥,你能迴來我真的太高興了。我真的擔心你一去就不迴來了,不要我跟承運這兩個兄弟了。”


    “我知道你心裏惦記傅青魚。”


    胡三郎越說越起勁,開始打胡亂說,“六哥,隻要你一句話,兄弟就是下藥也把人給你送床上去。管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隻要她的人是你的了,她就跑不掉了。”


    “你少胡說兩句。阿魚還沒走遠,當心她掉頭迴來打你一頓。”雲飛凡無語,他惦記的又不是阿魚的身子,而是阿魚的這個人。


    就像阿魚所說,他們兩人的身上真的有許多形似的性格。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見阿魚的第一眼開始就被阿魚所吸引。


    中都的女郎那般多,琴棋書畫吹彈歌舞總能從中找出翹楚,便是習武颯爽者也不再少數,但他不管見這些女郎多少遍,都很難提起興趣。


    直到在霍家見到阿魚。


    阿魚眉色清冷,恍看一眼似乎除了漂亮也並無其他特別,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眉宇之間藏著英氣和鋒銳。


    雲飛凡時常喜歡偷偷跑去各個城防營看兵士操練,還曾經假扮成士兵跟著一起捉過賊人。


    他見過那個手裏握著幾條人命的賊人的眼神,便如他第一次見到阿魚時,對上阿魚目光的感受一般。


    那是見過血的眼神。


    雲飛凡看著嘰裏咕嚕還在胡說八道但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什麽的胡三郎一眼,將他重新放迴凳子上,拉了屋子裏的鈴繩,很快他們身邊跟著伺候的人就來了。


    雲飛凡道:“將你們家公子送迴去吧。若是家中責怪他們喝醉了,便說他們今日是為我接風洗塵才會喝的這般多。”


    霍家和胡家的小廝都低頭應下,各自扶著自家的公子離開。


    霍家暫且不說,胡家若是知道胡三郎是陪雲飛凡喝酒才喝的這麽醉,不僅不會責備,恐怕還巴不得他多陪雲飛凡喝醉幾次。


    雲飛凡走去窗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沁芳樓下的謝珩。


    謝珩也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微微抬頭便看見了雲飛凡。


    也不知謝珩來了多久了。可他來了之後,明知阿魚在樓上與他們喝酒竟也沒上樓來,而是隻站在樓下等著。


    不放心阿魚,特意來接人,卻又不幹涉阿魚的自由。


    雲飛凡心想難怪阿魚會喜歡謝珩了。


    公子如玉風華無雙還體貼入微一心一意,換做他是女子被這般對待他也該心動了。


    兩人便這般隔空對視,傅青魚腳步不穩的從樓中走出。


    晨夕立刻提醒,“大人,傅姐姐出來了。”


    謝珩收迴目光,還未動傅青魚便已經大步走到了他跟前。


    傅青魚還沒說話,濃烈的酒氣已經籠罩了謝珩的整個鼻息。


    謝珩垂眸看傅青魚,伸手略微扶住她的一邊手臂以免她站不穩摔倒,“喝這般多酒,不怕明日一早起來難受?”


    傅青魚不迴話,隻仰頭看著謝珩。


    謝珩挑眉,“怎麽了?”


    “好看。”傅青魚咬著字音將這兩個字說的極重,說完還頗自我認同的點點頭,“我的。”


    謝珩好笑,看傅青魚醉成這樣忍不住想逗她,“怎麽證明是你的?”


    “這樣。”傅青魚墊腳在謝珩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謝珩嘶的吸了一口冷氣。


    傅青魚喝醉了動作遲緩也不知道輕重,這一口咬下去便將謝珩的下嘴唇給咬破了,血珠子瞬間滾出來。


    傅青魚用指腹去抹謝珩唇上的血珠,“流血了。”


    “小醉鬼。”謝珩無奈,“走了,先迴家。”


    “不迴去。”傅青魚一擺手推開謝珩,“我今日說好要逛沁芳園的,還沒逛呢,我現在要逛。”


    大晚上的沁芳園即便路上都點了燭燈光線也十分昏暗,而且這些燭燈僅僅隻是為了照路而已,園中的其他景致根本沒有照亮。不僅如此,這些景致還被襯得更加的漆黑。


    但酒鬼是不講道理的。


    傅青魚說要逛,那就真的要逛。


    她也不管謝珩有沒有跟上來,自己就開始往前走。


    謝珩無奈,又擔心傅青魚醉酒摔倒,隻能兩步追上去牽過傅青魚的手握進掌心,陪著她逛晚上烏漆墨黑大的好似隨時都會鬧鬼的沁芳園。


    傅青魚越走酒勁兒上頭的越厲害,眼皮重若千鈞,走著走著身子便開始晃。


    謝珩立刻攬住她的手臂,“困了?”


    “嗯。”傅青魚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靠進謝珩的懷裏便心安理得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喝這麽多酒,明日醒來有你頭疼的。”謝珩無奈的數落一句,彎腰將傅青魚打橫抱起來往園外走。


    晨夕這次學聰明了,沒說幹脆讓他來抱,隻跑快兩步領路。


    謝珩的馬車就停在沁芳園的大門口,晨夕已經提前擺好了凳子,“大人,小心。”


    謝珩淡淡的嗯了一聲,抱著傅青魚上了馬車。


    進了車廂,謝珩也沒將傅青魚放下,隻自己坐下後給傅青魚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就讓她那般窩在自己懷中睡覺,“晨夕,將馬車趕的慢一些。”


    “是,大人。”晨夕應了一聲,盡量將馬車趕的穩當些。


    謝珩取過小爐子上已經不燙了的茶倒了一杯喂到傅青魚的嘴邊,“阿魚,喝口水。”


    傅青魚也沒動,隻微微張開了一點嘴巴。


    謝珩小口小口的給她喂了幾口水才將茶杯放迴去,又取了帕子給她擦了擦臉,“難受嗎?”


    “暈。”傅青魚此時閉著眼都覺得整個腦子天旋地轉的,這還是她第一次喝酒喝的這般醉。


    “下次不可再喝這麽多,傷身。”謝珩歎口氣,抬手輕輕替傅青魚揉腦袋,讓她能舒服一些。


    傅青魚哼哼唧唧的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馬車到了小院門口,謝珩又將傅青魚抱下馬車,轉頭吩咐晨夕,“你將馬車停好去找秋菊,讓她煮一碗醒酒湯。”


    晨夕應下,先上前敲門。守門的小廝見是謝珩,連忙將門打開。


    謝珩抱著傅青魚進去,秦瑾鷂聽到門口的動靜出來,謝珩隻好先停下腳步。


    秦瑾鷂上前便聞到了濃烈的酒氣,擔心的小聲問道:“崇安,阿魚怎麽喝這麽多酒?”


    “跟幾個朋友喝酒,喝高興了便不小心喝多了。”謝珩輕聲道:“堂姨,你先休息,我會照顧好阿魚的。”


    “喝這般多酒得喝醒酒湯才行。”秦瑾鷂皺眉。


    秋菊道:“奴婢這就去煮醒酒湯。”


    秦瑾鷂點頭,秋菊快步去了廚房。


    “崇安,你明日還要當差不如先迴去,我來照顧阿魚就行。”


    “堂姨,阿魚喝了多可能會吐,你本來便身子不好,總不能一夜都這般守著她。而且若是明日阿魚醒來知道你這般守了她一夜必然會內疚自責,還是我來吧。”謝珩不放傅青魚,說的還十分有理。


    秦瑾鷂還是有些不放心,她考慮的自然是傅青魚的名聲。


    謝珩看出秦瑾鷂的擔憂,“堂姨放心,家中的事情不會有半點消息傳去外麵。”


    秦瑾鷂聞言看謝珩。


    謝珩眸色平靜而篤定。


    秦瑾鷂歎口氣,“崇安,你別怪堂姨想的多。阿魚不同於其他女郎,她的性子一貫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對於一些規矩雖然表麵應承著,但其實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也怪我,以前總想著有蒙北王府,她以後不管嫁給誰也沒人敢嫌棄她,便也疏於管教她這些。”


    “如今不同往日,蒙北王府沒了,阿魚沒了依靠,我這個做阿娘的也幫不了什麽忙,隻能想著至少顧全一些她的名節。還望你不要見怪。”


    “堂姨的顧慮我知道,以後我會注意。不過我與阿魚情投意合,早已認定此生非她不可。”謝珩表明自己的態度,“還望堂姨能放心的將阿魚交給我。”


    秦瑾鷂歎氣,她是過來人,如何看不出謝珩和傅青魚是兩情相許。


    “罷了,今夜破例,以後你不可再在小院留宿。便是阿魚要偷偷帶你迴來也不成。”秦瑾鷂本也不想這般為難他們,但這院子裏到底還住著其他人,若隻是她一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是。”謝珩規規矩矩的應下。


    “你先帶阿魚進屋吧。今夜便勞你照顧阿魚了。”


    謝珩點頭,這才抱了傅青魚進屋,秋菊已經端了熱水過來,“三公子,我來替姑娘擦洗一下身子換身幹淨的裏衣吧。”


    謝珩本想說他來便可,但想到秦瑾鷂說的話,隻得點點頭讓開。


    秋菊上前先給傅青魚解了衣裳,用熱水替她擦洗一遍後,才又將準備好的幹淨裏衣換上,“三公子,可以了。晨夕還看著爐子上的火,奴婢去看看醒酒湯煮好沒有。”


    秋菊躬身一禮,端著水盆退出房間,並順手將房門關上了。


    謝珩在床邊坐下,傅青魚睡著眉頭還緊緊的擰著,顯然睡的十分不舒服。


    “阿魚,可是想吐?”謝珩揉著傅青魚的眉心,替她揉開緊緊擰著的眉頭。


    傅青魚哼唧一聲,將頭偏去一邊。


    “大人,醒酒湯好了。”晨夕叩門,捧著醒酒湯小步小步的走進來。


    “給我。”


    謝珩將傅青魚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接過醒酒湯用勺子舀了吹涼了喂她。


    傅青魚迷迷糊糊的張嘴喝了兩口,眉頭突然緊皺起來。


    “晨夕!”


    “來了,大人!”


    晨夕立刻將床邊準備的木桶送上前,傅青魚低頭就開始吐。


    謝珩怕傅青魚撲到床下去,隻能環住她的腰將人護住。


    一整夜,這般的情況足足發生了三次,直到第一聲雞鳴傅青魚才安生的睡過去。


    謝珩坐在床邊守了大半夜,衣裳都未換。


    秋菊過來叩門,“三公子,夫人已經起床了。夫人說這一夜三公子辛苦了,先迴去休息吧,接下來她會守著姑娘的。”


    謝珩頷首,“你告訴堂姨,阿魚應當不會再吐了,不必守著,讓她安安穩穩睡一覺便可。”


    “是。”秋菊躬身應下,迴去迴話。


    謝珩迴身給傅青魚掖了掖被子,“晨夕,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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