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魚送走謝珩迴去,屋中的碗筷已經收拾幹淨了,秦瑾鷂洗漱好換了睡衣,在燭燈下做衣裳。


    “阿娘。”傅青魚上前在秦瑾鷂身邊坐下。


    秦瑾鷂一眼便看到了傅青魚紅紅的眼眶,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怎的哭了?”


    “沒哭,隻是不小心蹭到了謝珩的袍子。”


    怎麽會蹭到對方的衣裳,秦瑾鷂作為過來人自然明白。


    秦瑾鷂一笑,重新拿起針線,“阿魚,阿娘雖說不幹預你個人的事情,但有一點阿娘還是想提醒你一句。謝家到底是世族大家,不管你與謝珩本身的感情如何篤定,在謝家其他人的眼中你終究是還未過門的。所以若在謝家,你與謝珩的言行舉止還是需得注意著些,別叫人落了口舌。”


    “阿娘放心,這個我知道。我還想跟你說另外一件事。”話到嘴邊,傅青魚卻開始猶豫了。


    她很怕自己說出讓阿娘搬到別的院子去住,會讓阿娘覺得自己是在嫌棄她。


    “什麽事啊?”秦瑾鷂手上的動作未停,等了半天沒等到傅青魚繼續說話才疑惑的轉頭看她,“怎麽不說了?”


    傅青魚一笑,“我今日見了圓圓,跟他說了你來了中都的事情,他會找機會來見你。”


    傅青魚在心裏說,再等一等吧,阿娘也不是非得現在就搬出去,等阿娘見了圓圓,等她把小院子買好打理妥當之後再接阿娘住過去也行。


    到時她與阿娘一同搬過去住,小飯館這邊就讓鄭嬸和小丫住著便行。


    “你今日見圓圓了?圓圓在宮中可好?”秦瑾鷂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追問。


    傅青魚心中有了決定便舒服多了,撿著能說的跟秦瑾鷂說一些圓圓在宮中的事情。


    第二天便是林博明的生辰宴,中都裏但凡有點臉麵的人家都收到了林家遞出的邀請函,而且這個生辰宴還舉辦的十分人性化,晚上開宴,並不影響大家白日裏做事。


    傅青魚作為沒有收到邀請函的小人物,白日裏到大理寺點卯,將所有證據重新清點一遍,喚來李福同等人吩咐完全拿人之事。


    謝珩今日並未到大理寺點卯,而是一早就被傳喚進了宮中,依舊是因為災情之事。


    到了傍晚,謝珩才從宮中出來,迴謝家換了一身衣裳轉頭便又隨著謝夫人一起代表了謝家前往林家賀生辰宴。


    今日的林家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入耳皆是賀壽之聲。


    傅青魚弄了一身林家小廝的衣裳換上,在林家後門混入混雜的搬東西的小廝之中,抗了一缸酒便跟著前麵同樣抗酒的小廝一起往前走。


    為了忙活這場生辰宴,林家特意雇了一些短工,傅青魚混入其中即便麵孔看著麵生也並未引起懷疑。


    傅青魚跟著抗酒的小廝將酒抗到指定的角落放好,轉頭趁其他人沒注意上了迴廊,往最熱鬧的前院而去。


    今天這種時候,林博明必然在前麵待客,但他中途會換幾次衣裳以保持體麵。


    傅青魚不清楚林博明會在什麽地方更衣,隻能來前院盯著林博明,再跟他一起去換衣服的屋子。


    果然,林博明接待了一些客人之後跟林軒打了個招唿讓他代為招唿客人便往後方而來。


    傅青魚隱入暗處跟著林博明。


    林博明應酬了一圈,脖頸處已經有了一層薄汗,他一邊鬆衣襟一邊詢問身旁跟著的老仆,“今日一早府中便多有吵鬧,主子那邊可休息的好?”


    “老爺放心,老奴早就已經吩咐下去了,靠近功成樓那邊,便是耗子經過也得放輕了腳步跑,不敢打擾到貴人休息的。”


    林博明滿意的點頭,“那就好。你盯著點時辰,時候到了便去請主子。”


    “老爺放心,老奴都記著的。”


    傅青魚遠遠的跟在後方,隻看見兩人說話,倒是並未聽見兩人說了什麽。


    林博明進了一個院子的屋子,門口有伺候的丫鬟立刻打開門進屋伺候,沒一會兒林博明就換了一身簇新的衣袍出來,再一次去前院招待客人。


    傅青魚這次未再去前院,趁著丫鬟整理林博明換下的衣裳之際從窗戶口翻入屋子,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暫時藏身。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林博明再次過來更衣,身上已經帶了些酒氣。


    “去將恭桶取來。”林博明褪下外衣,低頭解腰帶。


    丫鬟低低的應了一聲,轉身去另外一個小隔間取恭桶。


    傅青魚從隱蔽的簾子後悄無聲息的走出來,林博明解開腰帶扔去一旁的凳子上開始脫內襯。


    傅青魚走上前,手中的匕首壓上林博明的脖子,“不想死就老實點。”


    林博明身體僵住,但還算鎮定,“你想要什麽?”


    傅青魚沒吭聲,拿著恭桶的丫鬟進來,看到被匕首壓著的林博明張嘴就要尖叫。


    傅青魚閃身上前,一掌劈暈丫鬟。


    暫時得到自由的林博明拿起旁邊的凳子砸向傅青魚。


    傅青魚迴身抬起手臂擋住砸下的凳子,將暈倒的丫鬟推去門後。


    林博明轉頭便跑,“來……唔!”


    傅青魚抓住林博明頭頂的頭發,砰一聲砸在桌麵上。


    “老爺?”候在屋外的奴仆聽到屋內的動靜疑惑的喚了一聲。


    傅青魚將匕首壓上林博明的咽喉,“小心說話。”


    林博明鼻子和嘴都有血,壓在脖子上的匕首緊貼著咽喉,再往前一分便能見血。


    “沒事,撞到桌角了。”林博明大聲喊了一句,才有壓低聲音詢問:“俠士,你想要什麽?銀子?還是要我替你辦什麽事情,你直接說便是,我肯定想法設法為你辦好。”


    “誰指使你偷的蒙北軍防圖陷害蒙北王叛國?”


    林博明一驚,“你是蒙北王府之人?”


    “迴答我的問題。”傅青魚壓著匕首往前,鋒刃之上立刻多了一條血線。


    “俠士,不是我不迴答你的問題,而是我也不知道。”林博明喊冤,“蒙北王通敵叛國,那是皇上做的聖裁。俠士心中若是因此有怨恨,也該是去找皇上,不該來找我啊。”


    “林博明,你不必同我耍花樣。若非查到此事與你有關,我自然不會來找你。”傅青魚壓著聲線改變了自己原本的聲音,讓聲音聽起來又沉又啞,“如果你不想明年的今日變成你的祭日就老實交代,我便可饒你一命。”


    “我所說句句是真話,俠士不信我也無法。”林博明打著主意,“不若俠士暫且等一等,我替俠士查一查如何?”


    “林博明!”傅青魚又將匕首往前壓近了一分,“你找死?”


    “俠士息怒,我是當真不知……”


    林博明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了林軒的聲音,“父親,安排的曲目已經要開始了,您還未換好衣服嗎?”


    “軒兒!”林博明大喊一聲,手肘往後偷襲傅青魚。


    傅青魚眸一凝,探手抓向林博明的肩膀,林博明有些功夫在身,隻是不厲害。


    林博明迴頭虛晃了傅青魚一招,冷笑道:“蒙北王府餘孽,膽敢闖入我林家,你才是真正找死!”


    “嗬!你們蒙北王府的人當真是一個比一個愚蠢。我倒是奇怪,蒙北王府除了那個小孽畜外其餘皆被問斬了,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傅青魚聽到門外逐漸靠近的密集腳步聲,握緊匕首轉身便走。


    “我林家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林博明揚聲大喊,“軒兒,堵住窗戶!”


    林博明向林軒示警的同時,抓起椅子砸向傅青魚。


    前廳之中,謝珩起身走出席間,晨風也立刻跟上。


    出了席間,謝珩轉頭往迴廊的另外一頭走,外麵侯著的林家丫鬟福身行禮,“大人可是要更衣?”


    謝珩頷首,丫鬟躬身領路,“前方的素雅閣就是更衣之所,大人請。”


    晨風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袱,走上前擋住領路的丫鬟,“路我們已經知道了,這邊不必你伺候,退下吧。”


    丫鬟也是個懂規矩的,躬身一禮就退下了。


    “阿魚進來了嗎?”謝珩等丫鬟走遠之後才問道。


    “晨暉守在外麵的,晨霧跟著姑娘進來時跟晨暉打了招唿。不過這個時間點,按理說姑娘也該得手了,但晨暉那邊並未傳消息過來。”


    謝珩的腳步一頓,“阿魚去了哪裏?”


    “林博明更衣的風無院。”


    “走。”謝珩來過林家幾次,大致知道風無院在什麽地方,當即轉了方向快步前行。


    “大人不必擔心,有晨霧跟著姑娘,出不了亂子。”晨風大步跟上。


    謝珩未說話,轉過迴廊迎麵正好疾步撞來一道身影。


    “大人當心!”晨風立刻伸出手臂擋在兩人之間。


    “大人?”傅青魚一怔,“你怎麽過來了?”


    “阿魚?”傅青魚將麵容改成了黝黑的男人模樣,謝珩晃然一眼竟沒有認出來。


    晨風也驚的傻眼了,收迴手臂,“姑娘?”


    “是我。”傅青魚手中還有帶血的匕首,迴頭看了一眼來路,“先走再說。”


    謝珩很快反應過來,“去素雅閣。”


    三人轉頭又朝著素雅閣的方向快步而去。


    薑範方才不小心濺了酒水在身上,來素雅閣換了身衣裳出來便遇見了謝珩和傅青魚三人。


    “崇安?”薑範有些意外,目光轉到謝珩拉著的傅青魚臉上。


    傅青魚略微低頭避開薑範的目光,謝珩也不著痕跡的鬆開傅青魚的手。


    薑範掃過傅青魚耳朵上的耳洞,還有她袖中露出一點的帶血的匕首尖。


    “大人。”謝珩疊手一禮。


    薑範嗬嗬一笑,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現,“崇安,你也來更衣的吧?快去吧。”


    薑範說完,笑眯眯的領著家仆離去,什麽都未多說,也什麽都未多問。


    謝珩拿了晨風手中的包袱領著傅青魚進屋,晨風則守在門口。


    進了屋,謝珩便取了一套他的衣裳出來,“阿魚,你先換上。”


    傅青魚點頭,拿了袍子去屏風後麵。


    謝珩的身量比傅青魚的身量高大半個頭,傅青魚穿上他的袍子明顯要寬大很多,實在有些不像話。


    “可以嗎?”謝珩站在屏風外詢問。


    “不行,太大了。”傅青魚將套上的袍子又脫下。


    “我讓晨風去準備一套。”


    “怕是來不及。”傅青魚撿起方才脫掉的衣裳,有意想將外袍和內衫換一換,但這個時代的衣服跟現代的衣裳不同,現代的衣服穿裏麵的穿外麵也不會顯得奇怪,可袍子的裏衣換到外賞外,任誰恐怕都要多看兩眼。


    謝珩微微蹙眉,“去取一件林府的衣裳也可……”


    “大人,薑大人派人送了一個包袱迴來。”晨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謝珩的話。


    “是什麽?”謝珩走去門口。


    “掂著重量有些像是衣裳。”晨風將手中的包袱拆開,裏麵果然是一套男袍。


    謝珩立刻拿過衣裳進屋遞過屏風,“阿魚,你試試這一套。”


    傅青魚拿過袍子套上,大小略微有些差別,樣式也偏老舊一些,但能穿。


    傅青魚換上袍子出來,“這是薑大人的衣裳嗎?”


    謝珩點頭,“薑大人的身形與你相差不算太大,他的袍子你能穿。”


    傅青魚將換下的袍子團起來,“所以薑大人方才是認出我了?”


    “認沒認出暫且不提,但薑大人必然是看出我們需要這身袍子。”謝珩接過傅青魚手中的袍子,“你臉上的妝可需要改一改?”


    “要。”傅青魚點頭,“方才進來時我看到那邊的木架上準備了水,我要把臉上的東西洗掉。”


    “你洗臉,我更衣。”


    謝珩去屏風後更衣,傅青魚將臉上令皮膚顯得黝黑深邃的粉和眉粉洗掉,女兒模樣便顯現了出來。


    謝珩換好衣裳,將兩人換下的衣裳裝迴包袱裏,傅青魚也把臉洗幹淨,將團起的頭發放下梳成了馬尾。


    “動手了?”


    傅青魚點頭,“林博明很狡猾,對他背後的主子也很忠心,被我用匕首壓著脖子也不肯出賣他的主子。後來林軒帶了人來便動了手,我失手殺了林博明,晨霧拖著林軒等人,我先逃了出來。”


    “林家現在必然已經封住了出路,我現在想再混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傅青魚殺死林博明純屬意外,也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那便不出去。”謝珩略一思考,“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照常進行。李福同等人可已在林家外候命?”


    “在。”傅青魚點頭。


    “晨風,你去叫李福同等人進林家來拿人。”謝珩吩咐。


    “是。”晨風領命去辦事。


    “阿魚,你同我一道去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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