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晨。”


    見他沒有動筷的意思,鬱母語氣溫柔的勸著,“先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對胃不好。”


    鬱晨沒有動。


    這時,溫姝也不再夾菜,將筷子放下,看向鬱晨。


    他的頭已完全抬起,垂下的細軟的黑發搭在了眉梢。


    視線並未被遮擋。


    於是,兩人目光相接。


    好漂亮。


    眼睛,好漂亮。


    鬱晨怔怔的看著溫姝。


    自見到她時,他便一直將目光放在她的手上,十分專注的看著,未曾移開半分,直到此刻。


    和她,眼神接觸。


    這才發現,她的眼睛也十分好看。


    澄澈清亮,水潤明晰。


    雖然看人時的神情冷淡,毫無波瀾,但隻是睜著,便有光澤。


    仿佛夜幕裏的星辰,滿天黑裏的一點月。


    快被吸進去了。


    這時。


    溫姝卻移開視線,淡淡開口,“夫人說的對,鬱少爺也快吃飯吧。”


    說完,她就低了頭,看著麵前的碗。


    漂亮的東西不見了。


    鬱晨皺起眉。


    心中莫名的情緒翻湧,他咬了咬唇,低頭。


    眉間的頭發也跟著垂下來,擋住了鬱晨的大半邊眼,似也為發泄不滿。


    “晨晨,溫醫生是關心你才這麽說的,你好好吃飯,吃完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不好?”鬱母哄著他。


    “飯後,鬱少爺想做什麽都可以。”溫姝也說道。


    不知是哪個字眼說在了鬱晨心上,他又慢慢抬頭,拿起筷子吃碗裏的飯。


    看著他吃了一會,鬱母和溫姝才重新動筷。


    三人都安靜的吃著。


    這下徹底沒了聲。


    團子在一旁默默看著。


    它雖然很饞,但知道分寸,就一直飄在空中。


    不久,鬱晨就放下筷,站了起來。


    期間,他隻用餘光看了溫姝幾眼,現在吃完了飯,就又目不斜視的盯著她看。


    鬱晨站起來時,鬱母就看向他的碗,見碗中的飯菜比昨天下午的還少了些,臉上的笑便止不住。


    “晨晨?”


    她開口喊著他。


    鬱晨已有些出神了。


    似是為了彌補方才沒有看到的損失,此刻的他就像老僧入定,與外界完全隔開了,不受一點兒影響。


    見他看的專注,鬱母也不再喊,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溫姝還慢條斯理的吃著。


    像是半分不受鬱晨的影響,她夾了幾條菜絲放入嘴中,慢慢的嚼。


    手下的動作也沒停。


    食指輕輕點著筷子,一上一下,如同振翅的蝶。


    這一幕完全落入鬱晨眼中。


    他細致的不放過一處的看著,接著也跟上溫姝的頻率,眼睫一晃一晃。


    吃完了一口。


    溫姝又夾了一筷子嚐。


    這迴,手指卻不再動了,而是放下筷子,幾乎將手鋪平在桌上。


    鬱晨的眼睫不再眨了。


    也和她放在桌上的手一樣,靜靜的,保持不動。


    專心致誌的望著溫姝的手。


    他開始審視。


    在腦海裏想象,皮肉下包裹著的骨骼的樣子,又慢慢描繪,從指骨到掌骨,再到腕骨。


    與此同時,目光也隨著想象從指節移到手背,最後停留在腕處。


    完美的。


    繼續上移,鬱晨看著溫姝小臂末端突起的尺骨。


    他已經能想象出其中的形態了。


    尺骨與橈骨緊密相挨,又被勻稱有力的臂肌群包裹。


    此刻雖正靜處不動。


    但和血液交織著,任其滲透,流通,循環。


    這般想著,鬱晨便越發沉浸。


    “晨晨。”


    這時,鬱母吃好了,將手放在鬱晨的胳膊上。


    “我們走吧,溫醫生是客人,不能讓她一直坐在餐廳。”


    溫姝聽著也站了起來。


    垂落的雙手被餐桌擋住。


    又看不到了。


    思緒也戛然而止。


    連續兩次被打斷,鬱晨有些不高興,站著不動。


    “晨晨?”


    鬱母低頭從側麵看他。


    眼睫垂的很低,幾乎閉住。


    知道他不高興了,想到原因,鬱母就說,“晨晨,溫醫生是客人,你替媽媽招待一下她,帶她去你房間轉轉,好不好?”


    鬱晨不動。


    鬱母還想再勸,溫姝已來到兩人身邊,直接詢問鬱晨,“可以帶我參觀一下你的房間嗎?”


    漂亮的東西再次迴歸視野。


    盯著她的手看了許久,鬱晨才抬起眼眸。


    這便是答應了。


    鬱母當即鬆了口氣,笑著將搭在鬱晨胳膊上的手放下。


    “那媽媽就不上去了,晨晨自己帶著溫醫生去參觀你的房間,好不好?”


    沒有迴應。


    好半晌,鬱晨動了。


    看了溫姝一眼,接著邁腳,往樓上走。


    和鬱母眼神對視後。


    溫姝即刻跟上他。


    等兩人走上樓梯,鬱母才緩緩走著,站在了樓梯角。


    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踩著台階,她很是欣慰,同時又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兩人能待的久一點。


    到門口了。


    鬱晨推開門走進去,又站到一邊。


    等溫姝也進到房中,他才將門關上。


    這下,就徹底不走了,站在原地,不做任何掩飾,全神貫注,看溫姝的手。


    溫姝也不動。


    靜靜的站著,環顧四周。


    鬱晨的房間裝置的極其溫馨,無一處不顯示著鬱父鬱母對他的關心和疼愛,但也有妥協與無奈。


    凡可透光的地方被厚重的遮光簾圍住,密不透風,看起來沉悶又壓抑。


    溫姝又抬頭看天花板上垂著的吊燈。


    因為鬱晨不喜歡光亮,又害怕黑暗,故而他房間裏的燈一直是開著的。


    暖黃的色調,十分柔和。


    中和了些許壓抑。


    照在鬱晨身上,也使他的膚色不再那麽慘白,削弱了幾分病態。


    但同時,又顯得他更小更瘦,越發的脆弱了,整個人如同未開花結果,隻招揚著片片綠葉便搖搖欲墜的枝丫,經不起一點的風吹雨打。


    即便是風和日麗,靜靜的伸展著,也讓人心生惋惜。


    溫姝看著鬱晨。


    鬱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手。


    兩人都不在動,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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