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眼水色,目光怔忡的望著門。


    接著將蜷起來的手拿到眼前攤開,就這麽盯著剛才和商姝相碰過的指尖。


    而商姝則站於房簷下看著被光打在輕窗上的純一的影子。


    良久,轉身離開。


    房內的純一已用指腹摸上了嘴角,他輕輕的拂著唇瓣。


    【幸福值增加5%】


    商姝踏在濃稠的夜色裏,步伐輕巧地走過石子路,出了寺門,坐上馬車。


    竹苓已等了許久,聽著細碎的聲音便抬頭看,一下就瞧見了商姝脖間的掛墜。


    她猛地低下頭。


    紅繩佛牌。


    那位動了真心了。


    簾布放下,估摸著商姝坐穩後,車夫便趕起車,悠悠向著城外去了。


    禪房裏,純一的手還放在唇上,他將柔軟的指腹放在商姝碾過的地方,一下一下的按著。


    那熱烈的感覺又湧上來,他似被燙到了般,猛地將手收迴。


    指尖輕撚,純一垂下眼眸。


    其實,他騙了她。


    純一抿著嘴角,唇肉被壓的細、薄,潤、豔。


    方才,他在佛前喊的不是施主,也並非陛下。


    而是,而是……


    商姝。


    他喊了許多遍。


    他乞求佛祖保佑商姝,於戰場上不傷分毫,願商姝擊退敵兵,順利歸來。


    “商姝”


    純一喃喃自語。


    不知不覺,他又來到了門前。


    看著順滑的門板,上頭天然的紋路,他將雙手扣了上去,繼而用力的抓住。


    “商姝”


    他茫然的望著輕薄剔透的門格紙,接著將門拉開。


    一片漆黑中,隻有微弱的燭光照出來的身影。


    看著眼前熟悉的物,靜置不變的一切。


    純一才意識到商姝真的走了。


    不是迴了宮中,而是去和他隔著數地的西北邊塞,是正在經曆戰亂,刀劍無眼的苦寒之地。


    “商姝”


    聲音更大了些。


    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商姝最開始站的位置。


    “商姝”


    “陛下”


    純一輕聲呢喃,望著眼前的路。


    天邊月色皎潔,和往日並無不同。


    團子趴在商姝掌心看著屏幕裏的純一,撇了撇嘴,“主人人,小一一是不是舍不得你啊?樣子看著好可憐”


    商姝隻是摸了摸團子柔軟的身體。


    團子鼓了鼓嘴,看著定住的畫麵。


    快點愛上主人人,就不會難過啦!更不要擔心哦,主人人很厲害噠,很快就會迴來陪你。


    馬車繼續向前,不知磕到何處,車內有些不穩,那紅繩掛著的無相佛左右搖了搖。


    純一還呆呆的站著。


    在涼風裏吹了許久,他的臉已不再發燙,又是白玉般的麵皮了,眼裏的豔紅也褪去,隻留一點點餘痕掛在眼尾。


    他嘴一張一合,不知喊了多少遍商姝的名字。


    月慢慢下垂,亮光也散了些。


    純一才動起來,卻隻是向後退了幾步,到門檻處。


    這裏,是方才……商姝落腳的地方。


    好一陣子過去,屋內的燭火燃盡了,周遭變得幽黑。


    他還是這麽站著。


    團子已困的睜不開眼,它迷糊的看了看屏幕,便窩在商姝手心裏睡著了。


    馬車內,竹苓還繃直身體拘謹地坐著,但在和商姝對上視線後,閉了眼。


    外頭的車夫聚精會神趕著馬,商姝的手摸上屏幕,指尖點在那顆於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紅痣上。


    今夜人未眠。


    天微微亮了,華月淡去,隻留片片的雲霞。


    馬車出了城,純一還僵直的站在門口。


    丞相府裏,秦玄知一夜不曾安寢,他還在書桌前坐著。


    丞相也早早起來,他想了一夜也沒想通。


    陛下才貌雙全,聰慧過人,沉穩出色,於女子中是一絕,沒道理天下的男子不喜。


    可玄知藏著做甚,他和陛下本就是表親,算起來也可勉強稱得上青梅竹馬,一個男兒郎竟如此膽小,春心在懷卻不敢吐露心胸,猶猶豫豫的像什麽樣子。


    想不通,丞相歎了口氣,這時,他身旁的夫人說話了。


    “我看你一夜裏翻來覆去,不曾睡好,可是有什麽難事?”


    “我隻是擔心陛下此行”丞相頓了會兒道。


    談起商姝,丞相夫人也不知該說什麽好,良久,感歎了句。


    “到底是姐姐的孩子”


    “是啊”


    丞相眼裏滿是懷念。


    鍾聲鼓聲相繼傳來,一日的課業要開始了,僧人走出禪房,純一還愣著。


    “純一,純一?”有僧人喊他。


    純一的思緒這才被拉迴,他望向聲音所在的地方。


    “你為何愣著?”僧人疑惑的問。


    “師兄,我…”


    僧人看他茫然無措,也不再問,便說,“早課要開始了,快些去蓮池洗身吧”


    純一點頭。


    僧人走了,純一將頭抵在門板上,眼半垂著,俄而直起身,邁著步子去蓮池。


    池子上方熱氣繚繞,他脫衣走進去。


    在水漫至脖頸處便不走了,就這麽停著,堪堪泡了會兒出來。


    大殿內,僧人整整齊齊的站著,純一來到自己的位置處。


    誦經開始了。


    ……


    “陛下昨日夜裏就走了!”崔予懷驚訝的說。


    “是啊”


    大理寺卿語氣沉重,“昨日下朝後,我還道要送陛下出城,可哪知這般緊,陛下連夜裏走了”


    “不行,我要出城看看”崔予懷直接向外走。


    “哎,崔兄,崔兄”大理寺卿忙跟上攔住他。


    “我們哪裏知道陛下走的是哪條路,郭校尉重傷,西北緊要,你如今出城,才是兩眼一抹黑”


    崔予懷根本聽不進去。


    “你快鬆開我,我去送送陛下”


    “崔兄,你這般急做甚?往日裏不是……”大理寺卿覺得奇怪。


    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崔予懷這才知不對,忙收斂了神色,“為臣者送國君出征,有何不對”


    “對,對!”大理寺卿很是讚同的點頭。


    “我知你一心為國,可眼下陛下怕是已踏上前往西北的路了,如今商都沒了主,我們更是應該小心,仔細守著都城才是”


    崔予懷不說話了。


    他是一心為國沒錯,可到底還藏著別的的心思,隻是想送她離城,再見一麵,怎麽這般難。


    況戰場刀劍無情,西北邊塞苦惡,北狄人殘暴嗜血,她怎受得了。


    一想到這,崔予懷的心便揪起。


    陛下,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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