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他問。


    這已經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


    初櫻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輕輕晃頭,「沒事。」


    「嗯,沒事就好。」


    他好像很不舒服,被顛簸清醒過來之後強撐著問她幾個問題,隨後又合上眼睛。兩隻大手隨意的放在腿上,骨節分明的手指交叉。


    像個被藝術家完美雕刻的石像。


    默了一會兒,她又聽到他沙啞的嗓音。


    「你冷不冷?」


    初櫻:?


    下意識看一眼後排的空調出風口,擋位在最高的位置唿唿的吹著熱風。


    她熱的都把大衣脫了。


    略微猶豫的看向他,「你冷嗎?」


    車上很熱,她的大衣放在腿上。


    輕抿紅唇,想著他是為了護著自己才喝了這麽多酒,心裏有點過意不去。索性咬咬牙,直接把大衣拎起來,轉手蓋在他身上,輕輕掖了掖脖子那塊鬆散的地方。


    默默腹誹,這樣他不會再覺得冷了吧?


    然後一抬眸,又與他幽深的眸光對上。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的眼睛,就這樣沉默的看著她。


    兩個人離的極近。


    她能看到他眼白上的紅血絲,能看到他臉上一層淡淡的絨毛。


    「對不起。」他放輕嗓音,用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很輕弱的道歉,「初櫻對不起。」


    初櫻怔愣的看著他。


    離的近,他眼底深藏的悔意痛苦和絕望沒有清醒時的麵具蓋著,傾瀉而出。


    「我開始改了,你等等我。」


    「……」


    「哎呦我艸!前麵這傻逼怎麽開車的!急停啊!」周昭年氣的連按兩下汽車喇叭,嘀嘀!


    驚醒與男人對視呆愣的初櫻。


    他的話像個巨大炸彈,砰的一聲。耳邊嗡嗡響,初櫻立刻坐直身子。


    桃花眼裏寫滿了茫然,眨巴眨巴眼睛,盯著自己指腹上的螺紋。


    她想過很多可能。


    他轉身來挽迴她的可能。


    因為不習慣沒有追逐,因為跟爸爸的關係,或者因為無聊不甘心。


    這些她都想過。


    而現在,好像是她恰恰沒有想過的另一種可能漸漸浮出水麵。


    -=-


    不一會兒,窗戶外麵是熟悉的景象。


    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之前看過的一句話。


    天空還跟之前一樣,人卻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剛剛說的話,初櫻心中居然有一絲悵然,他們不也是這樣?


    寒風唿嘯,刷拉拉的刮過院子裏的枯枝。


    幽暗的別墅已經很久沒來了。


    上次含淚跑出去的樣子,好像是上輩子一樣。


    心情有些沉重。


    默不作聲的看周昭年嫻熟的輸入密碼打開門。


    200501.


    沒來得及收迴視線,好奇怪的密碼。


    2005年1月嗎?


    看著楚弈垂著頭閉眼安靜的樣子,初櫻抿唇,上前一步輕輕扶了扶楚弈的手臂。


    讓他沒有隨著周昭年的動作滑下去。


    滴。


    拉開大門,清冷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


    此時客廳居然比幾個月前的白天看得清。


    可下一瞬,驚詫萬分。


    沒想到偌大的一個客廳,眼神掃過去空蕩蕩的,隻有靠著牆有個單人小沙發。


    借著月亮的微光,能看出這小沙發已經老舊。


    在這寸土寸金的濱城市中心。


    君海豪庭,一等一的別墅區。


    眼前的景象,處處透露著怪異。


    突然想起在香格裏拉不小心聽到的話。


    那個口吻,是楚弈的父親嗎?


    心中訝然。


    他的生活,好像跟自己想像的一點都不一樣。


    甚至是……


    眼前地板上的繁亂的刻痕,老舊摩擦的痕跡,一點人氣兒都沒有的樣子。


    知道實情之後,這些小細節都在隱隱約約的告訴她。


    他真實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不大好。


    「幫我上樓開下燈。」周昭年咬牙切齒,「楚弈這看著瘦,怎麽這麽沉啊!」


    「健身的人果然藏肉啊是不是。」


    噠噠噠,初櫻來不及迴應,借著月光往樓上跑。


    眼神飛快掃過,沒有看到走廊上有燈的開關。連忙推開楚弈臥室的房門,開燈。


    啪嗒一聲。


    屋裏還是一片漆黑。


    燈居然是壞的?


    下一瞬看到不遠處床頭櫃上的檯燈,快步過去按下開關。


    溫暖的光線迸射。


    眼前終於亮了。


    -=-


    周昭年使出吃奶的勁兒扶著楚弈進來。


    初櫻站在床邊,給周昭年搭把手。


    昏黃的燈光在臥室中暈染開。


    紅木床頭櫃上擺著一本棕色皮本,中間不知道夾著什麽,露出一條縫。


    老舊的裝修風格,著實跟楚弈這張年輕冷峻的臉龐有點不搭。


    「聽說他要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周昭年把楚弈放下之後,扯住被子隨手往他身上一蓋,眼神四處掃,隨後感慨,「可算要重新弄了。」


    房門敞著,紅木門板靠在雪白的牆麵上。


    上麵用匕首刻的「鬥獸場」三個字就格外明顯,引人注目。


    收迴視線,初櫻往後退一步準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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