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和我媽說明白了,我爸很快也會明白,他平時很通情達理,今天可能……太突然了,都怪我,我但凡早一天通知也不至於這樣。」


    「沒有怎麽樣,我們談了很多,你爸很好,是我應對得不好。」他低頭,看清她眼裏的擔憂,「跟你沒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呢?」竟然要他來給她收拾爛攤子,她覺得對他不住,想說對不起,話沒出口卻被他攬進懷裏。


    「傅紹恆。」


    「?」


    「如果我爸有不尊重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沒有,我說了,他對我很好。」


    「那你不要不開心。」


    「嗯。」


    丁念覺得奇怪,明明她也見過他的家長,怎麽到了這會兒她才有了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感覺,「你也不要對我爸有不好的印象。」


    她抬頭看著他,他低頭,在她額頭親了親,又往下碰了她的嘴唇:「不要胡思亂想,等我迴來。」


    丁念愣了愣,臉上瞬間飛起一抹紅暈。


    她微微掙脫:「好了……你走吧,」


    「嗯。」傅紹恆又碰了碰她的臉,隨即大步走向對麵。丁念目送他離開,一轉身,隻看到公示欄裏的通知,不由暗自慶幸。而不遠處,孫麗梅看不到人,隻以為兩人還沒分開,氣得跟丁安山抱怨:「你看你女兒,明明是她不懂事,這會兒倒成苦命鴛鴦了。」


    丁安山沒出聲,收迴視線:「你上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


    丁安山給孫麗梅看的東西就是傅紹恆留下的文件,以及那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茶幾上放著的文件是資產證明,包裏的是房產證和各類理財合同,丁安山把幾份報告遞給她:「退休幾年了,你還能看明白嗎?」


    「有什麽看不明白的,不就是財務報告嗎?」孫麗梅戴上老花鏡,翻了兩頁便驚得張大了嘴。她看丁安山,丁安山也看她。


    孫麗梅摘下老花鏡,半天才緩過來:「這些東西是他給你的?」


    「嗯。」


    「念念知道嗎?」


    「你待會兒問問她。」


    孫麗梅做了三十年的會計也沒見過這麽多錢,她把東西理好,等丁念上了樓又拿給她看。除了近三年的財務報告,丁念認出其餘的是他保險箱裏的東西,點了點頭:「他給我看過。」


    「你倒是一點不驚訝。」


    「……他本來就很有錢。」


    「那你有沒有用他的?」


    「用了。裝修的錢就是問他借的。」


    不等孫麗梅開口,她就保證:「我會還的。」


    孫麗梅又看丁安山,丁安山問:「你下午迴去嗎?」


    「三點半的高鐵,我訂好票了。」


    「那你把這些帶迴去。放好,別弄丟了。」


    丁念點頭應了,把公文包先放進自己房間,猶豫許久,終究忍不住打給他:「傅紹恆,你為什麽要……」


    「丁念。」他好像明白她要問他什麽,「你不在意的東西,你父母可能會在意。而且,既然決定把話說開,那就什麽都不必再隱瞞。」


    「可這是你的隱私。」


    「是,但對你,對你的家人,也可以不是。」他的聲音貼在她耳畔,「我隻是想讓他們放心,不管我擁有多少東西,我有的,我都願意給你。」


    第43章 蒲葦


    丁念以前讀《孔雀東南飛》,曾深深地被羅蘭芝和焦仲卿的愛情打動過。那一句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把愛描寫得那麽細緻具體,又那麽理想浪漫,可是,故事的結尾,蒲葦入水,磐石撞樹,生離終究成了死別。她看得眼淚汪汪,緩過神來又覺得虛無縹緲——這樣的作品,從父母意誌淩駕於兒女意誌的封建年代流傳至今,是因為愛情本身富有生命力,還是文人筆墨功夫更深?如果愛能讓人連生死都不顧,那要愛到何種程度,才能對所有的磨難都甘之如飴?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那種迸發的熾熱的感情,所以隻能一次次地從書裏去體悟。可是體悟越多,就越迷茫,越覺得遙不可及。在她有限的社交圈子裏,她發現不止是她,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瑣碎的,矛盾的,但你要說愛可有可無嗎?當然不是,它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即使占比很少,也足以治癒一切負麵情緒。


    所以,她漸漸明白,那些能被譽為經典的文學作品,都是凝練了最純粹和濃烈的情感。她作為老師,要運用各種手段,引導學生產生與作品的共鳴,才能讓他們感受文學的魅力。而作為讀者、看官,她能以很小的成本去體驗作品中的悲歡離合,卻要學會抽離,斷不能將其那些抽象的,理想化的情感態度作為處理現實問題的經驗——畢竟,從來沒有哪本書裏會有傅紹恆這樣的人物,也沒有哪本書能告訴她,當一個富豪願意把他擁有的一切給一個窮鬼,那個窮鬼是該掐著大腿醒來,還是該傻乎乎地當真。


    丁念把那本《玉台新詠》重新放迴書架,思緒卻沒有變得更清明。


    她忽然有點理解了那些私定終身的男女。他們也許並不是一開始就情比金堅,但因為雙方父母的阻撓,他們更需要從彼此身上汲取力量,同甘共苦的感覺便更加強烈。


    就像她和傅紹恆,他們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所以不得不共同去麵對彼此的父母,他們配合、照應,像默契的盟友。但事實上,他的結婚證上可以是王念李念吳念,但好巧不巧,現在隻有丁念,而她的父母比他的更難說服,所以,他隻能接受事實,動用更具震撼力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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