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爾曼大使在聽完李斯年的陳述後,麵帶慍怒地說道:“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強盜行為,李,你們國家的軍隊作風實在令人失望。我現在就給國務總理王寵惠先生致電,請他立即介入,確保人質得到釋放。”


    在北洋政府時期,內閣總理的職位更迭異常頻繁。在短短的16年裏,竟然曆經了多達46屆內閣的更替,平均每屆內閣的任期不足5個月。而且,這期間共有29人擔任過內閣總理的職務。


    此時的內閣總理由教育總長王寵惠兼任。王寵惠在今年五月聯合一批具有英美留學背景的知識分子共同發表了《我們的政治主張》一文,他們熱情唿籲有德行的“好人”積極參與政治,並提出了一係列具有前瞻性的改革措施。


    這篇文章在近代華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是他們的第一篇參政宣言。它不僅體現了知識分子對廉潔高效政府的殷切期望,更彰顯了他們對政治參與的無限熱情。


    終於,在九月底的一次直係權力爭鬥中,王寵惠作為各方都能接受的“好人”,受命組閣。這屆內閣也被人們寄予厚望,稱為“好人政府”。


    然而,理想總是美好的,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困難重重,其中巨大的落差不足為外人道。


    王寵惠上任後,很快便麵臨了施政上的重重困難。政府財政狀況糟糕到幾乎崩潰的邊緣,國家軍閥割據的局麵導致稅收無法得到保障,政府的正常運轉甚至需要依賴外國的借款來維持。


    更讓王寵惠難以釋懷的是,由於軍閥派係之間的爭鬥不休,他作為內閣總理也未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地位。


    曆史上,王寵惠將會在本月底請辭,“好人政府”僅僅存在了兩個月零六天,便如曇花一現般結束。在惡劣的政治環境下,“好人政府”未能實現其之前的政治主張和理想。


    李斯年站在一旁,聽著舒爾曼大使對於自己國家軍隊作風的抱怨,心中感到無比羞愧和尷尬。


    舒爾曼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總理府的電話,在接通王寵惠後,他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的關切。


    他質問道:“您好,總理先生。我是米國駐華大使舒爾曼。我今天打電話給您,是對貴國政府軍隊對於合法商人進行無理敲詐、勒索和隨意抓捕的行為表示嚴重關切。據我們了解,有與米國政府有商業往來的合法商人被貴國政府的軍隊非法扣留,並被索取巨額錢財。我請您能高度重視此事,以免影響兩國之間的友好合作關係。”


    王寵惠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從對方的語氣中,他察覺出似乎有軍隊擅自抓捕了人質並試圖勒索錢財。


    在北洋軍隊中,這樣的行為屢見不鮮,但王寵惠仍感到難以置信,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把敲詐的主意打到了外國人的頭上。


    但他同時也感覺到十分的難做,他雖然身居政府總理的高位,但並不隸屬於北洋的任何派係,而是一位秉持獨立立場的政治家。他的上任,更多是各方勢力妥協與平衡的結果。因此,他對於軍隊的實際控製權幾乎為零。


    他在電話的另一端沉穩地迴應道:“非常感謝您及時告知此事,大使先生。關於您所述的事件,我事先並不知情。請您給予我一些時間,讓我對此事進行深入調查。我國政府對於此類行為表示堅決反對,一經查實,必將嚴懲不貸,並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舒爾曼緊追不舍地說道:“我們希望貴方能迅速查明事件的來龍去脈,並妥善解決。”


    王寵惠進一步詢問詳情:“請問被抓捕的商人是誰?您是否了解具體是哪支部隊所為?”


    舒爾曼迴答道:“被抓的是百草廳的掌櫃白景琦先生,他被你們二十一旅的關旅長帶人抓走,並要求勒索五十萬銀元。”


    聽到被抓的並非米國公民,王寵惠稍微鬆了口氣,但言辭中仍不敢有絲毫懈怠:“好的,我會立即派人調查此事。我國政府一向高度重視與米國的關係,對於所有外國公民在華的合法權益,我們都會給予充分尊重和保護。如若發現任何不當行為,我們將依法嚴懲,並防止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然而,舒爾曼對於王寵惠的保證並不完全放心。如果是剛到華國任職的時候,他可能會被這話搪塞過去,但是經過大半年時間與華國政府官員的打交道,他也學精明了。


    他強調道:“總理先生,請您務必重視此事。白先生是我們米國政府的好朋友,我給您一個小時的時間,希望您能采取有效措施解決此事。否則,這將對中美兩國的友好關係造成不可挽迴的影響。”


    王寵惠沒想到對方會對一個華國人這麽重視,麵對舒爾曼的嚴正警告,他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不得不鄭重承諾盡快處理此事。


    舒爾曼繼續施加壓力:“我會在電話旁等待您的消息。如果一個小時內沒有收到您的迴電,我將向貴國政府提出嚴正抗議。”


    旁邊的李斯年,聽著這段對話,心中五味雜陳。他為自己的國家政府感到羞愧和悲哀,一個泱泱大國的總理,竟然被外國駐華大使如此威脅,雖然這位大使是自己請的援軍。


    王寵惠放下電話後,對於舒爾曼的最後通牒,他深知不能等閑視之。他立刻撥通了曹錕的電話,準備就此事進行緊急磋商。


    目前,直係軍閥的軍隊實質上被吳佩孚和曹錕這兩位將領所掌控。


    吳佩孚,現任兩湖巡閱使,手握重兵十餘萬,穩坐南方軍閥的頭把交椅。


    而曹錕,則是實際上的直係軍閥首領,身兼直魯豫巡閱使之職。由於他長期統領軍隊駐紮在保定,人們稱他為“保定王”。曹錕的軍力遍布北方大片領土,除了關外地區,他的影響力無處不在。


    曹吳二人攜手,幾乎占據了華國最為富庶的半壁江山。


    而駐紮在宛平城的二十一旅,正是曹錕麾下的一支精銳部隊。


    曹錕年少時曾以販布為生,後來投身李鴻章的淮軍,從軍隊的最底層一步步打拚上來。盡管他學識不高,甚至被人認為是愚昧和兇殘的軍閥首領,但他的軍事才能和領導力卻在軍隊中得到了廣泛的認可。


    相比之下,王寵惠則是一位典型的文化精英。他是近代華國第一張新式大學文憑的獲得者,更是首位在海牙國際法庭任職的華人。他後來甚至還參與了《聯合國憲章》中文版的起草工作。


    王寵惠與曹錕,兩人的出身和經曆截然不同,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自從王寵惠就任總理以來,他一直專注於推動廢捐裁員、改善財政狀況以及發展教育事業,很少涉足軍事領域。


    因此,他與曹錕的交往並不多。然而,今天遇到的這個問題,卻迫使他不得不尋求曹錕的幫助。


    在王寵惠與曹錕就所發生的事件進行緊急電話磋商的同時,李斯年還在舒爾曼的辦公室內等待著事情的結果。


    舒爾曼看著李斯年,語氣中透露出讚賞的說道:“李,自從上次在滬上與你碰麵,我就察覺到你身上的非凡氣質和巨大潛力,我認為你有望成為像你的導師杜威先生那樣令人尊重的傑出學者。然而,令我驚訝的是,你的才華竟然如此迅速地展現在世人麵前。你知道嗎,近兩個月來,你在我們米國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急劇上升。你的文學作品、哲學論文以及經濟學論文都深受我國讀者的追捧。”


    李斯年對於這樣的讚揚顯得有些謙虛:“非常感謝您的誇獎,大使先生。我很高興我的作品能夠得到米國讀者的青睞。記得上次分別時,您鼓勵我繼續走學術研究之路,我後來選擇到北大任職,也是受到了您的啟發。”


    聽到這樣的迴應,舒爾曼顯得十分高興,他進一步說道:“你在米國的才華和成就已經贏得了廣泛的尊敬。因此,我想問你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有沒有考慮過加入米國國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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