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迴答道:“我最近沒寫什麽詩,不過前幾天我收到了易多從米國寄來的信,他倒是寫了一首詩,希望我們能幫他在國內發表。”


    提到聞易多,胡適之的眼睛一亮。他對這位青年詩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聽說聞易多有新作,他迫不及待地問道:“哦?友三又有新作了?作品怎麽樣?快讀給我們聽聽。”


    朱湘點了點頭,說道:“聞學長在信裏說,這首詩是他在赴美留學的船上創作的,是一首長詩,名為《孤雁》。我現在就讀給大家聽,你們可以品評一下。”


    說著,他便開始深情地吟誦起這首《孤雁》。眾人的思緒也隨著朱湘的吟誦而飄蕩,仿佛能看到那隻孤獨的雁兒在遼闊的天空中翱翔,感受到它內心的堅韌與執著。


    “不幸的失群的孤客!


    誰教你拋棄了舊侶,


    拆散了陣字,


    流落到這水國的絕塞,


    拚著寸磔的愁腸,


    泣訴那無邊的酸楚?


    ……


    可憐的孤魂啊!


    更不須向天迴首了。


    ……


    啊!那裏是蒼鷹的領土──


    那鷙悍的霸王啊!


    他的銳利的指爪,


    ……


    歸來罷,失路的遊魂!


    歸來參加你的伴侶,


    補足他們的陣列!


    他們正引著頸望你呢。


    ……”


    這首詩篇幅頗長,整整包含了十二個小節,字數接近七百,但是聽起來並無枯燥乏味之感,反而引人入勝,讓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胡適之聽完後,不由得讚歎道:“看來友三的詩歌造詣又有了顯著的提升。這首詩雖然篇幅很長,但結構清晰、層次分明,情感表達異常豐富。從詩篇開頭的沮喪與怨艾,逐漸過渡到中間的孤獨與迷茫,最終又演變為無奈中的堅持,深刻地展現了他內心的掙紮與苦痛。”


    陳西瀅也點頭附和:“我雖未與這位聞易多謀麵,但從詩中能夠感受到他深厚的愛國情懷。他既然是清華學堂的畢業生,那應該是留美預備生吧?”


    饒孟侃迴答道:“沒錯,聞學長早在民國元年就考入了清華學堂,直到今年才赴美留學,他在清華度過了整整十年時間。”


    陳西瀅繼續分析道:“那看來這十年的美式教育和美式生活,似乎並沒有讓他對米國文化產生親近感,反而激發了他對米國文化的逆反與排斥。一般人提到出國留學,總是滿懷期待和憧憬,但從他的詩中,我們卻能感受到他對出國的沮喪和怨艾之情,倒像是在赴一場不得不赴的苦役。他將自己比作一隻離群的孤雁,形隻影單地飛向那遙遠的‘絕塞’‘水國’。”


    朱湘接口道:“是啊,聞學長一直都有著強烈的愛國情懷。在清華時,他就經常發表愛國演講,還曾把嶽飛的《滿江紅》抄下來貼在食堂門口,激勵同學們,他在學校裏可是個名人呢。其實,去年底他就曾有過放棄留學的念頭,是在好幾位教授的勸說下才最終成行的。”


    李斯年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雖然與聞易多在米國隻是匆匆一晤,但他的愛國情懷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帶他們幾人去紐約唐人街遊玩時,他對在米國生活的華人境遇就十分關注,還向我詢問了米國曆史上華工的遭遇。他在這首詩中運用了‘孤雁’、‘絕塞’、‘水國’、‘浮雲的密幕’、‘大海的驚雷’等豐富的意象,營造了一種孤獨迷茫的氛圍。這些意象與詩人的內心情感相互唿應,讓人能夠深刻感受到他內心的掙紮與苦痛。”


    李斯年也做起了閱讀理解題,不過他內心對於這位幾麵之緣的詩人還是十分敬佩的。


    之後徐智摩和饒孟侃也各抒己見,紛紛發表了自己對於這首新詩的看法與體會。


    最後,胡適之總結道:“今天我們六個人的聚會我感覺非常有意義,大家可以聚在一起暢所欲言,自由交流,共同探討新詩理論與創作。這種形式對推動國內新詩的發展大有裨益。我看我們可以將這種聚會發展成一個固定的文化沙龍活動,並邀請更多的詩人和詩歌愛好者參加。等時機成熟時,我們還可以考慮成立一個專門研究新詩的文學社團。”


    這一下午的詩歌探討讓每個人都收獲滿滿,大家對胡適之的提議紛紛表示讚同。


    朱湘熱切地說道:“等我迴到學校,我會去邀請子潛和子惠也來參加我們的活動。這樣一來,我們的團隊會更加壯大。”


    胡適之聽後,眼睛一亮,接口道:“哦,那這樣一來,你們‘清華四子’可就算是聚齊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饒孟侃也興致勃勃地提議:“我還可以嚐試邀請俞平伯老師。他可是白話詩創作的先驅之一,他要是能加入的話,無疑會給我們的活動增添不少分量。”


    胡適之點頭稱是,並帶著些許懷念說道:“說起平伯,我和他已有兩年多未曾見麵了。他還是‘新潮社’的發起人之一呢,‘五四’之後他就畢業了,那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我記得他當年發表的新詩《春水》是和周章壽的《狂人日記》一起刊登在《新青年》上的,發表之後備受好評,你能請到他太好了。”


    俞平伯還是著名的紅學家,《紅樓夢》原書前八十迴是曹雪芹所作,後四十迴是高鶚續作,這一事實就是他在《紅樓夢辨》一文中最先考證出來的,這讓他與胡適之一同成為“新紅學”的奠基人。


    徐智摩也躍躍欲試地提出建議:“我可以試著聯係滬上的朱自清。他目前是《詩》月刊的編輯,我在發表詩歌時與他結識。他對新詩有獨到的見解,年初他發表的長詩《毀滅》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相信你們也都讀過吧?”


    胡適之聽後頗為驚喜的說道:“原來你還認識佩弦啊,他可是我們北大哲學係走出去的優秀詩人。你盡管去聯係他,就算他不能親自來北京參加活動,你們也可以通過書信交流新詩的心得。另外,你還可以代《晨報副刊》向他約些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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