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來的?


    不,不。眼下最重要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而是,防炸營。


    立即吩咐親兵去各營傳令,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彈壓下去。若是主將喝多了,給我拿冷水潑,拿鞋底子抽。主將廢了就找副將。


    親兵們得令,四散而去。


    然後呢?我該怎麽辦?王大衛飛速思考。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敵人有多少。誰能幫我打探到答案?最合適的人選,其實是我自己。


    但,我特麽現在是都總管了,幹不了踏白的活兒。我一走,這大營立馬完蛋。


    不僅不能走,我還得去點將台。那裏最高,讓所有人都看到我。雖然現在是深夜,還沒月亮,那就在旗杆上掛滿燈籠吧!


    點將台很高,有“高處不勝寒”那麽高。西風凜冽,燈火籠罩。王大衛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叉。


    他根本看不清大營裏的情況。偶爾傳來一聲驚叫,他的心髒會立即竄到嗓子眼兒。等嘈雜聲漸漸平息,又會有一股無力感填滿整個胸膛。


    很顯然,我壓根兒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我怎麽會同意開趴體呢?還把負責警戒的兩營人馬召了迴來。太可笑了。慈不掌兵,多簡單的道理啊!


    阿裏骨,你眼光可真差。


    事到如今,後悔全無意義。努力向前看,不管好賴,總得掙紮一把。就比如,猜一猜是哪路人馬?


    木征?


    不,這不合邏輯。他要有十萬鐵騎,那還跑什麽?直接幹就好了。


    除非,他逃亡的路上經過一座黑暗之門,而他手裏又恰好有一柄他爺爺留給他的大寶劍......


    還是不合理,亡靈軍團都是飄著走、不發聲的。


    南邊的吐蕃諸部?


    西海出現權力真空,那幫家夥組團下山填補?


    嗯......說心裏話,我不信。


    縱觀上下五千年,那地方就雄起過一次——吐蕃帝國。另一個時空的學者將其歸結為氣候變暖。


    隨著氣溫迴歸正常,吐蕃帝國自然瓦解,分崩離析。唃廝囉建立的青唐就是她最後一抹餘暉,卻也始終處於青藏高原的邊緣地帶,從未深入。


    突然暴兵十萬,這,恕我不能理解。


    有這能耐,早幹嘛去了?


    唃廝囉鼎盛時期,你們沒動靜;而唃廝囉也沒去找過你們的麻煩。這兵力,吃下去難道不香嗎?


    後來青唐分裂,你們還忍著;


    直到我來了,你們突然想起來要動手。我衰神附體,是嗎?


    那就,隻剩西夏啦!


    但,疑問更多。


    拉脊山不好走,祁連山難道就好走?我六萬多人迴家都得分成好幾批,你十萬鐵騎,怎麽過來的?


    又或者,提早一個月,趁山路還稍微好走些的時候就已經過來了。


    那,為什麽拖到今天才動手?這一個月你們藏哪兒了?我們就愣是沒發現一點兒蹤跡?嵬名浪遇,你可太牛了。


    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最適合下手的時機?連我都不知道。在這個時空,就隻有猴子一個人能提前預判。


    難道,王厚坑我?


    不,不。王大衛,你現在大概不正常。壓力太大,已經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極限,你在懷疑一切。


    再這麽下去,你就要變成曹孟德了。


    或許,曹操才是正常的,誰到了他那個地位都難免多疑,而劉備,才是不正常的。


    但不管怎樣,我都不能懷疑到王厚頭上。眼下這局麵,如果再不信點兒什麽,那就真完了。


    如果,王厚值得信任,那......臥槽!誌願三軍裏有內鬼。是誰提出吃散夥飯的?是誰說要召迴兩營人馬的?


    好像,每個人都說了。


    河州人,我坑過他們的錢。樂都人,我投過毒。我,我還能相信誰?


    不行,不能再這麽下去。這是要瘋的節奏啊!


    王大衛,你學科學的,理智,冷靜。


    科學有兩種手段,一靠猜想,萬有引力就是猜想。顯然,這招現在不能用。那就得用另一招——事實加推理。


    我有哪些事實呢?就隻有連綿不絕的響聲,以及身邊因地麵震動而搖擺不定的旗杆。


    “變”出夜視儀,鏡頭裏,除了亂糟糟的大營,什麽都沒有。嵬名浪遇還不至於進化出了反紅外手段吧!


    仔細聆聽、分辨。終於,王大衛發現了一些端倪。


    騎兵突襲的聲音應該由遠及近、逐漸增大,來自一個方向,或是兩個。而王大衛聽到的雖大致都來自西方,但其實西北、西南都有,且並非三個方向,而是,一片,一大片。有時遠,有時近,毫無規律。


    那邊,是西海啊!誰偷襲會選這條路?


    難道,不是偷襲?那又是什麽玩意?


    我該幹點兒啥?我能幹點兒啥?還真有。把曹七和他們家人招來。他們人不多,低調一點,也不至於引起騷亂。


    真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我至少還能帶著她跑路。這是灑家最後的底線,死都不能丟。


    不多時,曹家人來到點將台下。曹七獨自登台,發問:“王大衛,你,嗯......你沒事兒吧?”


    王大衛無力地迴答:“為什......我,臉色很差?”


    曹七沒說話,點了點頭。


    王大衛歎了口氣,翻開手掌,雙臂微微抬起,隨後道:“也,有一點兒線索。你聽,仔細聽。”


    曹七摘下頭盔,側耳聆聽。漸漸地,眉宇間出現一抹疑慮:“這,怎麽迴事兒?”


    王大衛:“不知道。熬著吧!興許,嘿!天亮就知道了。”


    如王大衛所言,每一秒都是煎熬。又如王大衛所言,真被他們熬到了天亮。太陽還未升起,但天空依然泛白。


    沒有敵襲,有的,隻是另一個西海。


    西海化作兩半。遠處,碧波萬頃,直接蒼穹。近處,海陸之間築起一座冰牆,不知多高,但卻極長,南、北兩端都看不到盡頭。


    西海,一夜之間,以一種誰也不曾聽過的方式,開湖了。


    好似昨夜玉皇突然下旨,而西海毫無準備,隻能奮力拱破冰層。隨後,在海浪和西風共同作用下,破碎的堅冰湧向東岸,碰撞、擠壓、重疊、翻滾......徹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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