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整齊地搖頭。


    王大衛卻更懵了。既然如此,那不是很好談嘛!不要不就行了。為什麽拖到現在?還非得等我來解決。難道,你們喜歡就著西北風啃軍糧?不行,必須得問清楚。這題做不出來還怎麽睡覺?


    “是不是......手下的弟兄們想不通?你們家大業大的,不在乎。他們可未必吧?”


    又是一陣搖頭。雖然沒有剛才整齊,但還是沒人說話。


    我勒個去的。王大衛眉頭緊皺。這是啥情況?我怎麽覺得這麽詭異呢?得改變思路,定點突破。


    換上溫和的笑臉,對距離自己最近的溫溪心道:“老溫,你發表一下看法。來,說說。”


    被點名的溫溪心愣了一下神,隨後,“嗯嗯啊啊”起來,屁股下麵好像長了根釘子。


    王大衛見狀,決定乘勝追擊,再添一把柴火:“放心大膽地說嘛!這有什麽不好說的?堂堂七尺男兒,怎麽還扭捏起來了?”


    溫溪心被逼得無路可退,一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全憑都總管做主。”


    我去,這就是傳說中的智勇雙全啊!好吧!你贏了,我換人。


    目光越過溫溪心,落在了一個豹頭環眼、絡腮鋼髯、酷似猛張飛的軍官身上,道:“這位將軍,你也說說。”


    那軍官一抱拳,聲如洪鍾:“末將舍欽腳,全憑都總管做主。”


    靠!老子結結實實地被你的外表給騙了。這名字,剛剛看過,阿裏骨給出的評語是:信、仁。此外,楊闕剛才也提到過他。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來,這招也不靈了。再問下去,隻怕全都是這一句。太愁人了。這帳篷裏有沒有一個正常人類啊?


    “王大衛。”是曹七的聲音。


    王大衛扭頭。


    曹七:“阿裏骨看到的,跟你不一樣。”


    嗯?不一樣?怎麽可能呢?我看的就是阿裏骨留給我的好吧!他還劃了重點呢!難道,藏了幾張?


    不能夠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這不純粹添亂嘛!他沒道理做這種事啊!況且,他怎麽知道我此前就沒看過?


    曹七,你這話到底幾個意思?


    “啪”,一道閃電在王大衛腦海中亮起。我明白了——同樣的文字,在不同的人眼中,能解讀出不同的意思。


    王大衛看會議記錄,那就是字麵意思。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確定,就是這樣,這樣就足夠了。


    因為他了解那些人,而且,這也是代表大會製度的特點決定的。


    有話不說全,讓別人體會你話中的“深意”,對不起,俺沒那個義務。最終結果若不合你的心意,那是你自己活該。給過你說話的機會,你卻不說透,那你就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撞牆去吧!


    但,阿裏骨呢?至少,他絕不敢如此篤定。


    在“傳統”政治環境中,說話者說一半、留一半,那才是常態。聽話的,要多思、多想,這才能進步。


    很多話,你必須能“聽”出裏麵的多重意思。少一重,都有可能掉坑裏。


    阿裏骨顯然是擅長此道的。否則,他也不可能在董氈集團中混上高位。具體有多高,王大衛倒是不清楚,不過,他能在董氈死後,一夜之間掌控樂都,還順手驅逐了反對派,那就肯定低不了。


    所以,在阿裏骨眼中,會議記錄能解讀出很多“信息”。


    例如:這像不像是一種試探?先不提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就單論免稅田,看看阿裏骨的反應。


    強硬抵抗,結果可能很不愉快,並且責任都在誌願三軍一方。僵持五十八天之後,斷糧了,怎麽辦?


    退讓呢?會不會被視作軟弱可欺?


    然後,第二波試探接踵而至:六萬三,太多。砍到五萬吧!至於怎麽挑選出一萬三千個倒黴蛋,那就是你阿裏骨的事情了。


    再次退讓?會不會五萬變四萬?


    而且,還有更狠毒的招數:西海距河州太遠,溝通一次要好幾天。請阿裏骨親赴河州,麵議。反正你也上過台的。


    這要怎麽應對?去了,下一站必定是汴梁。而且,誌願三軍群龍無首,那還不得被人搓扁揉圓,隨意拿捏?


    但,阿裏骨是真厲害。“絕境”之中,硬是讓他找到了辦法:暫不迴應,隻等王大衛過來......


    阿裏骨啊!你太有才了。王大衛在心中豎起大拇指。不過,你這辦法也算不得十全十美,要是今天曹七沒過來,那還指不定鬧出什麽笑話呢!


    轉迴頭,麵前坐著的還是那些人。但,氣氛已截然不同,用一句成語概括,那便是:如釋重負。


    迴想剛才的種種,他們,可能比我還發愁吧!這新來的王都總管咋就這麽笨呢?我們都反複暗示到這種程度了,他就愣是聽不明白。


    “哈哈......”王大衛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是會傳染的。很多人都跟著笑了起來。帥帳內,一片和諧。


    好半天,王大衛笑完了,抬手輕輕拍了一下桌案:“好,說正事兒。咱們先定個底線:六萬三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一個都不能少。少一個,我帶你們去河州,示威,遊行。怎麽樣?”


    附和之聲隨之而起,人人點頭。


    王大衛:“至於那三十畝的免稅田嘛!就比較麻煩了。說實話,恐怕談不攏。”


    沒人在意,都表示“無所謂”、“全憑都總管做主”。


    王大衛開心地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要麻煩諸位。迴去之後,跟自己手下的兄弟交個底。有想不開的,多勸勸。話,一定要說透。哪頭兒大?哪頭兒小?一定要分清楚。拜托了。”


    拍胸脯的聲音此起彼伏。


    王大衛:“好。散會。”


    眾人起身,拎起椅子,向外走去。


    王大衛抬手一劃拉:“前麵這幾張,留下吧!人少的時候就不用再搬來搬去了。”


    待眾人出帳之後,王大衛扭頭看向曹七,發自肺腑地說道:“謝謝啊!”


    曹七一臉傲嬌,鼻尖高高地挺起:“哼!就三個字兒?”


    王大衛:“那不能夠啊!你說,我統統照辦!”


    曹七:“哼!”臉上,又多了一層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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