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衛端起茶杯,飲下一口。茶杯尚未放穩,他便繼續說了起來。此時的王大衛已經上頭了,越說越來勁兒。


    “說起花活兒跟套路,那就必須得提一提在這方麵有著天才般造詣的某位大人物——汴梁,王安石王大相公。


    李成、範良、守規,你們仨就來自汴梁,對這些事兒應該很熟悉。


    普布長老、格桑、匯之,你們仨雖然離汴梁比較遠,但想必也曾聽說過。


    我建議,你們以後一定要多多關注這方麵的事情。雖然都是些花活兒跟套路,咱們未必要用這種手段,但,咱得懂。對吧?


    這幾年,王大相公可謂風光無限,變法事業搞得那也是如火如荼,隔三岔五地就能給你弄出一部新法。


    前一部還沒弄明白怎麽迴事兒,後一部緊接著就來了。都有點兒應接不暇啦!


    但,如果用我之前的方法對這些新法逐一分析,透過現象看本質,就可以輕鬆得出結論:兩個字——搞錢。


    其實,就是加稅。但可笑的是,王大相公的口號之一卻是——民不加賦而國用饒。這簡直,太扯淡了。


    據說,搞錢的原因是大宋朝廷入不敷出,進的沒有花的多,要破產。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些賬,咱也看不到,都藏著掖著的。


    或許,大人物們覺得:一幫屁民而已,給你們看你們也看不懂,還淨添亂。讓你們掏錢你們就老老實實地掏,廢什麽話?


    這,能不抵觸嗎?能不抗拒嗎?


    你說掏就掏啊!早年間怎麽沒這種事兒?現在不夠用了,為什麽?這是誰的責任?是不是都貪汙了?明明殺幾個貪官就能解決的事兒,為什麽要折騰大家呢?


    當然了,實際情況可能比這要複雜得多。但,誰讓你不說清楚呢?你不說清楚,那就不要怪大家胡思亂想。


    話又說迴來,憑心而論,王大相公的種種新法還是相當有水平的。他搞錢,搞的都是富人的錢。至少,第一手目標都瞄準了富人。


    隻不過,人家富,可不代表人家傻啊!


    你從我這兒搞,那我就轉個手,再從窮人身上搞迴來唄!這就好比我剛才說的那種情況,鹽業專營,商家隻是過手,最終還是那些吃飯的人交了這筆鹽稅。


    能怨那些富人嗎?嗯......我認為不能。


    是你王大相公先跟我們耍花活兒、玩套路的。怎麽?就你聰明?就你會?我們都不會?還是說,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想搞錢,那你就大大方方地搞唄!缺多少?該誰出?擺明車馬,我們交就是了。沒說不交啊!畢竟,要是哪天大宋朝倒閉了,富人的損失更多嘛!


    非要抖機靈、耍心眼兒,搞得我們交了錢,還得被你當傻子看。這誰受得了?


    誒?範良,你怎麽不記了?我講得那麽精彩嗎?”


    範良搖頭,連唿:“不,不。”隨即頓住,再度更加猛烈地搖頭,臉上的肥肉甩得飛起,用更高的調門喊道:“不,不。哎!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嗯......先生,這,這能記嗎?”


    “記。”王大衛此刻已經目空一切了,囂張地說道:“都記下來。怕個毛?怎麽滴?他做都做了,還不許別人說?真要那樣,直接明搶不就得了,還費什麽勁兒搞變法?”


    行,您說記,那我就記。範良苦著臉,低頭猛記。


    王大衛很滿意,轉頭看向其餘五人。用目光暗示:我都啟發到這種程度了,你們,也整兩句啊!


    事情沒他想的那麽簡單,五人都不說話。


    王大衛心中閃過一絲失望。


    忽然,呂茅開口了:“先生,弟子有個疑問,不知......”


    王大衛:“說。沒什麽不能問、不能說的。咱們暢所欲言。”


    呂茅:“那弟子就不客氣了。按您的說法,富人應該多交稅,可對?”


    王大衛:“當然。這是有道理的。一個政權,為什麽收稅?因為,她要提供服務。什麽服務呢?最基本的服務就是保護。


    外禦敵寇,內懲宵小。如此,黎民百姓才能安居樂業,蒸蒸日上。


    富人和窮人都受到保護,都是一條命,看起來是一樣的。但是,保護的隻有生命嗎?財產要不要保護?肯定要。


    既然如此,那富人受到的保護就更多。他錢多嘛!所以,富人理應交納更多的稅。”


    呂茅:“先生言之有理。但,弟子的疑問恰在此處。


    據弟子推算,河湟之地,最賺錢,最富的,便是羊毛工廠。而據弟子所知,正式代表大會的前兩項決議其實早已確定。其中的第二項便是:羊毛工廠要永久享有最低稅率。


    這......弟子冒昧,請先生責罰。”


    王大衛不由得咧了咧嘴,道:“你,這個,嗯,肯定不用受罰。因為,你說的,確實在理呀!


    但是,我是不打算變的。就這樣,當初就這麽定的。誰敢變卦,誰敢不守信用,老子跟他沒完。


    範良,這句也記下來。咱寧做真小人,不做偽君子。就這樣。


    其實呢!這世上還有另一個更大的道理,叫:屁股決定腦袋。人都有立場,立場決定思維方式。誰都一樣。


    鹽鐵專營,我倒是能做到客觀、公正,因為我以後根本就不在河湟這裏討生活。可要說起羊毛工廠,那就不行了。那是我大侄女的產業。哼!我看誰敢動。


    人嘛!都這樣。


    普布長老,你為什麽反對專營?嗯?


    格桑、李成,你們又為什麽支持?


    匯之,還有你,你為什麽站那邊兒?


    嘿嘿!咱們都一樣。這就是人性啊!天大地大,人性最大。拋開人性講道理,全是瞎扯淡。


    不過,格桑、李成,你倆想過沒有?你倆現在這個掌櫃的位置,可是坐不了一輩子的。


    等將來,某一天,你們從掌櫃的位置上退下來,想著給自己家弄上一點兒產業,結果,茫然四顧,發現,所有賺錢全都專營了,那時候......嗯?


    知道商鞅嗎?就是幫著秦國搞變法,最後統一天下的那位。他當初就想逃跑,結果,半路讓人給舉報了,沒跑成,車裂。


    為什麽舉報他?因為,那就是他當初風光的時候定下的規矩,不敢不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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