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衛跑遠了。


    李玄驥登上高崗,下馬,仔細檢查。隨即,麵露疑惑。在遍地的馬糞中,他發現了草料、豆粕。這說明,王大衛剛剛在此地進行了補給。


    他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有人提前將物資放到此處,專等王大衛到來?所以王大衛轉向是因為他跑著跑著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兒?


    那也不對啊!他怎麽能算到隻需要五百匹馬的草料就夠了呢?除非他是神仙。


    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王大衛在故布疑陣,弄出個假象誘使我放棄。


    怎麽辦?


    追。還是得追。頂多,抓到他之後,如果他肯老實交代,我可以給他個痛快。


    李玄驥發布軍令:抽調十人組成一隊,一人三馬,輕裝突進,襲擾王大衛。此後每隔一刻鍾都會再組一隊。


    這才是狼群戰術的精髓。光在後麵吊著,那得追到什麽時候去?得時不時派兩頭狼衝上去咬一口。就算沒咬著,也能打亂獵物的節奏,消耗獵物的體力。


    第一隊迅速出發。


    李玄驥帶領剩餘人馬繼續按原速度穩步行軍。


    半個時辰後,他遇到了完成任務的第一隊。三死兩傷,隊頭陣亡。七個活著的推舉出一名年齡最大的軍卒上前匯報工作:


    他們追上了王大衛。


    王大衛減速,落到馬隊隊尾,親自斷後。


    王大衛手上有弓,所以他們也換上了騎弓。


    騎弓這種武器的有效射程一般在三十步左右,追擊時還要更近一點兒。馬上拉弓,空間有限,所以騎弓的尺寸要比步弓小不少,拉力也就更小。不過騎在馬上本來就不像站在地上一樣可以調動全身的力氣,小一點兒正合適。


    而他們是精銳,用的弓自然可以強上幾分,能射四十步。


    可王大衛的弓卻能射六十步。


    他們起初並不知道,結果,一照麵兒隊頭就死了。剩下的人繼續跟王大衛周旋,遠遠地拋射,既沒有準頭,也沒啥殺傷力,還被王大衛又射死兩人,另有兩人受傷。


    總算堅持到第二隊趕來,他們將收獲的信息告訴第二隊,就留在原地等李玄驥了。


    要說戰果,也不是一點兒沒有。王大衛一共朝他們射了三十多箭。那麽強的弓,他的體力肯定消耗不少。


    李玄驥點了點頭。好吧!體力和箭矢總有一個會見底兒的。


    揮手讓這些人歸隊。三具屍體先暫時綁在馬背上,等迴去之後再找個穩妥的地方安葬。接著又派出了第五隊。


    繼續前行一刻鍾,第二隊正等在路邊。


    他們沒死人,但全員帶傷。有人甚至被射中兩箭,幸好都不在致命的地方;也有人被射中戰馬,摔了個滿臉花。


    至於他們的戰果,跟第一隊差不多。


    挺好,挺好。李玄驥滿意地點頭。沒死人就是巨大進步。你們全是本將軍的嫡係,死一個就少一個,我現在都找不到地方補充。


    希望第三隊能再接再厲,表現更加出色。


    此外,兩隊人共同表明了一個重要信息:自始至終,都隻有王大衛一個人出現。


    第六隊出發。


    李玄驥壓著大隊人馬,繼續跟進。


    這次還不到一刻鍾,他就見到了第三隊。十具屍體,一字排開,橫於道中。


    李玄驥大驚失色,跳下戰馬,奔到前方,跪地仔細觀察。


    這顯然是人為的,要不然不可能這麽整齊。


    誰幹的?必是那王大衛無疑。如果是第四、五、六隊的自己人收攏的,肯定會放到路邊,絕不會這麽擺放。這麽放是赤裸裸地挑釁。


    那三隊人應該也看到了,但他們沒有動,顯然是想將這一幕留給自己。


    翻看屍體,檢查傷口,都是箭傷,創口一致,且都在身後。


    他們中了埋伏,被王大衛一個人、一張弓給埋伏了。


    三十匹馬不見蹤跡,或許是被王大衛收走了,也可能是被後麵三隊人帶上了。但其他的物品都在,包括箭支。這說明王大衛不缺箭。


    這個瘋子,他還有心情把十具屍體擺好位置。


    李玄驥目眥欲裂。下令第七隊立即出發。並調整策略,此後兩隊間隔縮短一半。


    天快黑了。西邊是高聳的祁連山,天黑得更早。


    祁連山的走勢是一個大弧形,從東西向逐漸過渡到南北走向。路隨山轉,此時前進的方向又變成了南方。


    再走一天,就要到蘭州了。那裏是禹藏花麻的地盤。老狐狸會怎麽做?李玄驥心裏可是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所以,必須抓緊時間,爭取在進入蘭州之前殺死王大衛。


    最好,能在今夜。


    聽起來,這是一個正確的決斷,但其實恰恰相反。可惜李玄驥太驕傲了。


    如果,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裏,李玄驥能放下身段,將滅族的痛苦和天生的高傲全部拋卻,與西涼府諸將打成一片,他就有可能跟其中的某兩個人成為朋友。


    而這倆人原本恰好隸屬於黑山威福軍司。


    這種情況在西夏確實比較罕見。


    大多數時候,一個西夏人出生在哪裏,他這一輩子就會一直生活在那裏。除非發生國戰,夏皇征召,他們才有機會離開自己的出生地。但在戰爭進程中,他也還是會始終跟自己的同鄉編成一軍,共同作戰。等到戰爭結束,他就帶上自己的戰利品,又迴去了。


    這既是西夏的地理環境造成的,也是西夏的政治結構造成的。


    西夏源自於黨項族諸部聯盟。雖然後來立國了,但始終沒有進行過徹底的改製。經常是剛弄到一半兒,皇帝突然就掛了。


    尤其是梁太後當政以來,再次推行胡化政策,地方主義迅猛抬頭。


    西涼府那兩個人是特例。


    嵬名浪遇坐鎮西涼府,為了對祁連山以南的威脅增進了解,尤其是針對他心中那個名單裏的王榜眼,特意從黑山威福軍司調來了兩個人。


    他倆可是跟王大衛近距離接觸過的,能活下來,實屬不易。


    如果這倆人此時在李玄驥身旁,他們一定會苦口婆心地勸誡:沒用的。你這些招數真的都沒用,我們當年全試過。尤其是晚上,晚上最好的策略就是抱團,老老實實在一塊兒呆著,等天亮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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