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了,還是攻城戰,這我得好好瞧瞧。王大衛披掛整齊,牽著阿黃,在曹七旁邊混了個位置。


    他們處於全軍的右後方,視角開闊。


    最前麵的自然是炮車隊,五、六十架炮車一字排開。沒有其他攻城器械,配重式投石車足以替代一切花裏胡哨。


    炮車後麵八十步左右,是長槍兵陣。不是那種密集的超大矩形方陣,而是五人一排,數排一隊,隊與隊之間留有同樣寬度的通道。兵馬俑的那種列陣方式。


    再往後,各種兵種都有,應該有一定規律,但王大衛就看不懂了。


    曹七統領的是千人上下的騎兵。現在可沒人騎馬,都牽著韁繩站在原地。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有人上馬的,戰馬的體力遠比人重要一百倍。


    從出營,到此地,一路牽馬步行。所以,看起來威風凜凜的騎兵其實都是苦逼。


    開打。


    炮車隊先來一波齊射。今天沒有風,幹擾少,打得準,大部分炮彈都能命中城牆。


    城上反擊。有氣無力的,幾下之後就停了。


    大概是因為守軍也清楚,這種天氣下,他們的劣勢很大。反擊不僅很難取得什麽實質性戰果,反而會被集火、摧毀。純屬浪費力氣和炮彈,還不如節省一點兒,留著以後用。


    當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城裏已經爆發瘟疫......


    到底什麽情況,暫時不能確定,繼續試探吧!


    這一試探就試探了一個多時辰。城牆又被削矮了一截,炮兵們揮汗如雨,不少人已經脫掉外衣。


    而董氈仍舊毫無動靜。


    再這麽下去,就有人要光膀子嘍!董氈你是打算活活累死他們嗎?王大衛百無聊賴,胡思亂想。


    突然,城門大開。董氈軍蜂擁而出。


    王大衛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努力遠眺。


    就這,就這?連隊形都沒有?董氈軍就這訓練水平?難怪大家對城外野戰這麽有信心。不會是城門太窄,擠亂了吧!還是說敢死隊就應該采用這種瘋狂戰術?不至於吧!我差點兒以為今天誌願軍免費送雞蛋呢!


    衝出城的董氈軍的確很瘋狂,每個人都在玩兒命地衝鋒,絲毫不顧惜體力。有的快,有的慢,跑得亂七八糟。有人摔倒,掙紮著起身,繼續跑,麵目猙獰。


    炮車隊迅速調整,改用小號散彈覆蓋打擊,瞬間造成大量傷亡。但,董氈軍反而更加瘋狂,衝得更快了。


    不對勁兒吧!王大衛疑竇叢生。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的武器其實並不是胡亂揮舞的刀槍,而是......身上攜帶的病毒和細菌。他們,是打算衝過來咬人的吧!


    僵屍。


    那炮車是什麽?西瓜投手。


    王大衛看向曹七,用目光詢問,希望是自己誤判。曹七沒說話,但她冷峻的小臉告訴王大衛,她有相同的判斷。


    得趕緊通知李憲。


    不用了,一名傳令兵已經飛馳到軍前。


    弓弩手接令後小跑著穿過長槍兵留下的通道,在前方列下橫陣。


    傳令兵繼續向前。


    炮兵撤退,方向東北,動作迅捷,幹脆利落。


    王大衛看過去,此時有三支隊伍在移動,最整齊的居然是炮兵隊。別看他們的起點不一致,但是,越跑越整齊。


    行啊!時鼓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練得不賴。這就對了,炮兵最寶貴的就是人。車才值幾個錢?


    西瓜投手撤離,僵屍軍逼近,弓弩手齊射。


    彈道平直,所以,他們是豌豆射手。


    這關能過嗎?王大衛緊張地眺望。首輪齊射效果不錯,起碼能僵持住。


    然而,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天平逐漸傾斜,倒向了董氈軍一方。僵屍軍的鋒線正在貼近。


    弓弩雖然是戰場上的大殺器,但也有弱點:致死率低。


    一般情況下,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因為身上插一箭,戰鬥力起碼掉一半兒,貼近了也是送人頭。


    但今天不一樣。僵屍軍就是來送人頭的。出城是死,不出城亦死,何不求一個壯烈的死法?


    死前吐你一口唾沫,死後濺你一身血,目的就算達到了。渾身插滿箭又如何?隻要還能動,靠近一步是一步。


    更重要的是,弓弩手的心亂了,已經組織不出齊射。


    沒人是傻子,他們也看出眼下這一仗跟以往大不相同。誌願軍這幾天幹了什麽他們都知道,銜蝶軍軍營那麽嚴密的措施他們也看在眼裏。


    心怎麽能不顫?手怎麽能不抖?我要是被傳染了,是不是也會變得這麽瘋狂?


    不隻弓弩手,他們身後的長槍陣也在抖。


    怕是要扛不住啦!如果兩陣都被衝破,再引發混亂,全軍密接,那可真要完蛋啦!我的判斷沒錯吧?


    王大衛看向曹七,曹七沒說話,但她的表情已經給出了答案。


    看來得老子出馬啦!特麽的,自己挖的坑,含著淚也要自己填上。


    我有弓箭,可我沒有長槍。順一杆。


    環顧四周。誒?怎麽有個生麵孔?老曹家的家將我都熟,沒見過你啊!新來的?汴梁老曹家加注了?迴頭再打聽吧!你的長槍先借我使使。


    王大衛一把抓過長槍,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被王大衛奪走長槍的人正是楊闕。


    隴朱黑城之役後,楊闕留在軍中繼續征戰。但是,他的姑父王韶不在,他的表弟王厚也不在,跟他一起拆橋的河州兵也被打散之後編入各軍。


    這是誌願軍的老傳統。想當初,烏木二軍那麽大的勢力不也說整編就整編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到哪兒都有熟人,也能交到新朋友。


    楊闕一琢磨,決定跟曹七混。


    然後就又一次被人奪了長槍。此刻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什麽風氣啊?誌願軍怎麽這樣啊?怎麽老有人搶槍呢?


    王大衛已經飛奔到陣前,大吼一聲:“咱們有藥,不用慫,都能治。”


    他隻喊了一遍。越是緊要關頭,越要幹脆利落,喊多了反倒顯得假,讓人生疑。


    王大衛跳下馬,拍了拍阿黃的屁股,讓它自己迴去。阿黃沒有原路返迴,而是從南邊繞著走。沒王大衛護著,它不敢離曹七太近,有心理陰影。


    王大衛將長槍插在一名長槍兵的身旁,手持滑輪弓,奔向前方弓弩手的陣列。沒說話,意思卻表達得很明顯:這個位置給我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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