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軍營之後,賈共的待遇也跟其他俘虜不同。他實在不像那些刺探軍情的踏白,誌願軍士兵不敢擅自做主,於是將他帶到了這一營的主將麵前。


    主將自報家門,曹諫曹公言。賈共也如實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互通姓名之後,倆人一愣,同時發覺,原來是老相識啊!一起在洮水河邊生活過好幾天呢!隻是當時彼此沒近距離見過麵。


    作為上一次交鋒的勝利者,曹六很大度地請賈共進帳暢談。


    曹六:“賈兄怎麽到這兒來了?你不是在隴朱黑城幫李玄輔出謀劃策嗎?”


    賈共心裏一驚,看來誌願軍的暗諜當真無孔不入啊!又轉念一想,這算個啥?蘭州的密信都被人家偷走了。於是接道:“賈某才疏學淺,會的那點兒雕蟲小技都已經獻出去了,多留無益。”


    曹六:“賈兄太謙虛了。既然你我有緣,今日在此重逢,不如,請賈兄跟我說說隴朱黑城的情況吧!”


    賈共:“曹將軍可是要陷賈某於不義?賈某雖不才,卻也知禮義廉恥,此事斷無可能。將軍若不滿意,賈某願受項上一刀。”


    曹六:“別,別。不至於。”


    賈共:“多謝將軍。”心裏卻在想:你們連我在隴朱黑城都知道,難道還不知道我在那裏都幹了什麽?


    曹六:“賈兄這是打算去哪兒?這個可以說吧!”


    賈共:“河州。”


    曹六:“河州?賈兄莫非要......棄暗投明?我這兒就可以啊!”


    賈共:“非也。賈某此去河州乃是為了......罵人。”


    曹六:“啊?罵誰?”


    賈共:“王大衛。”


    曹六:“當真?”


    賈共看向曹六。這一臉的吃驚我倒是能理解,可是,吃驚之下怎麽沒感到憤怒呢?反而有那麽一點兒小興奮。賈共用力地點了點頭。


    曹六舉起雙手在自己身上一通亂摸。


    賈共看不懂,心中暗道:這是幹嘛呢?找刀嗎?要給我來一刀?不像啊!刀就在他腰上掛著呢!我都看見了。


    忽聽曹六大喊:“來人。”


    一名軍漢聞聲進帳。


    曹六:“給我拿十兩銀子。”


    軍漢問:“公賬還是私賬?”


    曹六:“私賬。”


    軍漢應諾,轉身出帳。片刻後迴來,將一錠銀子交給曹六。


    曹六將銀子遞給賈共,道:“賈兄,幫我多罵十兩銀子的唄!”


    賈共稀裏糊塗地出了軍營,腦袋暈暈的。隨身行李雖然被人搜過,但一樣沒少,還多了十兩銀子。


    兩個誌願軍騎兵拿著曹六的手書,護送他去河州。


    沿途不時與一營一營的誌願軍相遇。還真多虧了曹六的手書,否則說不定就被哪一營的主將給扣下了。


    隻是沒見到王韶,有些遺憾。賈共想:要是見到王韶我就先罵他一頓。你讀的什麽書?怎麽能任由王大衛搞這些玩意呢?你那個進士肯定作弊了。


    一路走走停停,賈共到達河州城北門。兩個騎兵目送他進城,策馬迴轉。


    賈共曾經不隻一次到過河州城。他雖然是蘭州的,禹藏花麻和木征也一直想吞了對方,雙方沒少打仗。但打歸打,談判也少不了。賈共就曾作為蘭州的使者,數次拜訪過此城。


    進了城,街道還是原來的街道,兩側的建築也還是原來的建築,但賈共能明顯感覺到一種躁動和狂熱,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駐馬於十字街頭,看著周圍往來奔波的販夫走卒,竟是如此陌生。


    咬咬牙,心中歎道:愚民,都是愚民。你們有選舉權嗎?也不知道你們高興個什麽?


    前麵,一座大宅的院門打開。有兩個家仆俯身蹲下,卸掉門檻。又從院子裏抬出一扇木板,放到門前的台階上。接著,一輛馬車駛出大門。


    馬車的旁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賈共高喊:“華兄。”接著催馬上前。


    這位華兄也是一位飽學之士,兩人在談判桌上初遇,一番唇槍舌劍,精彩紛呈,難分伯仲,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華兄聞聲迴頭,一眼認出賈共,苦悶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賈兄,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賈共沒有迴答,而是追問:“華兄,你這是......”


    華兄歎道:“搬家。哎!這裏,住不得了。”


    賈共:“啊?誌願軍如此霸道?”


    華兄:“也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在河州住了。”迴頭對著家仆吩咐道:“你們去橋邊等我,我跟賈兄先去喝兩杯。”


    賈共忙擺手:“不妥,不妥。華兄想必還要趕路,不可耽誤行程。這樣吧!我隨華兄走走,可好?”


    華兄:“哎!也好。”


    賈共牽著馬,與華兄並肩而行。三輛馬車跟在兩人身後。


    賈共:“華兄打算搬去哪裏?”


    華兄:“秦州。”


    賈共心中一動。這位華兄顯然是不滿誌願軍的所作所為,但又無心抗衡。否則,應該搬去青唐城,或者蘭州。


    賈共:“以華兄之才,誌願軍竟不珍惜,委以重任,當真有眼無珠啊!”


    華兄:“賈兄還是莫要嘲笑我了,我不過有些口舌之利。哎!當真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看華兄那垂頭喪氣的樣子,是真的認命了。但是,別人呢?


    賈共:“似華兄這般,想必不少吧!那誌願軍就放任諸位賢才紛紛離去?”


    華兄轉頭,露出古怪的表情:“還,真不多。華某雖無大本事,但勝在清廉,一點家資都有據可查,故而可以從容出城。


    誌願軍對我們這些河州舊臣專門弄出來一個規矩:想走,可以。但是,隻能帶走合法財產。”


    賈共:“合,法?”


    華兄:“對。隻要能證明,這筆錢是用上得了台麵的手段賺來的,就可以帶走。能證明多少就可以帶走多少,剩下的,就隻能便宜人家了。


    善財難舍啊!好多人都困著呢!”


    賈共:“這......誰想出來的餿主意?”


    華兄:“還能有誰?那個王大衛啊!賈兄有沒有看過會議記錄?你一定要看看。那裏麵,多荒唐的事情都有!”


    賈共:“還有?”


    華兄:“有啊!遠的不說,賈兄看前麵,你肯定認得這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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