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七笑吟吟地看著王大衛,沒說話。


    眼前,王大衛的樣子更加“有趣”。他確實上了王韶的當,並不是因為他不夠聰明,而是因為他昨晚剛剛迴來,王韶卻已經為此籌劃了很久。


    王韶從未跟人提起過他的謀劃,曹七是根據蛛絲馬跡推測出來的。但她並未點破,因為她同樣認為王大衛是守後路的最佳人選。


    王大衛應該確實不會打仗。他是川越國人,川越國的軍隊很可能跟宋國差別極大。但王大衛沒有退縮、逃避,哪怕心中尚有疑慮,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接下了這個任務,並且絞盡腦汁去完成它。


    隻是,王大衛似乎沒抓住重點。


    於是曹七提醒:“王大衛,你知道蹇卦是什麽意思嗎?”


    “不知道。”王大衛坦誠地迴答。我還沒抽出工夫去問度娘呢!誒?何必那麽麻煩?曹七她爹可是曹國舅啊!雖說現在還沒過海成仙,但算卦這種入門級別的小操作肯定很熟,直接問曹七就好了。


    王大衛笑著問:“曹七,你知道?吉利嗎?”


    曹七:“蹇者,艱也。坎為險,艮為山,險阻在前,是有名的兇卦。”


    “啥?”王大衛的臉色當場就垮了下去,高聲叫嚷:“老頭子這不是明擺著坑人嗎?手這麽臭還瞎算什麽算?也不知道多扔幾次,挑個好的。迷信,都是迷信。”


    曹七沒忍住,笑了幾聲,又道:“蹇,利西南,不利東北。你再想想。”


    王大衛:“想?不利東北......那他還讓咱們去東北方建棱堡,老頭子安的是什麽心啊?”


    曹七:“你再往遠了想。”


    什麽意思?曹七好像知道點兒什麽,為啥不明說呢?


    蘭州就在北麵,再遠......難不成禹藏花麻會帶著西夏人一起來?不應該啊!他雖然名義上投靠了西夏,但還保持著相當高的獨立性,跟府州折家的情況類似,是藩鎮。一般情況下,藩鎮的第一選擇都是自己幹,實在扛不住了才會選擇搖人。


    嗯......我靠,是東邊吧!渭源、伏羌城、秦州、京兆、洛陽、汴梁。沒錯了,肯定是這個意思。難怪他們說得這麽隱晦,原來我這個後營總管幹的是這個活兒啊!


    王大衛雙目一緊:“曹七,東邊兒有什麽消息?”


    曹七:“沒有。這邊兒的事情應該剛傳過去,也就這一兩天吧!”


    王大衛:“那......你估計......”


    曹七:“這我可估計不出來,也沒人能估計出來。所以才由你鎮守後方。”


    什麽?你這個“所以”是怎麽來的?這符合因果關係嗎?難道因為汴梁是個未知數,而我會解方程,就“所以”了。這不瞎扯淡嘛!解方程得先列出個等式啊!


    王大衛目瞪口呆。


    曹七說的沒錯,狄道城之戰的消息已經進了汴梁。就在昨天晚上,跟王大衛迴到誌願軍後營的時間差不多。


    最早發出消息的人是曹有福。當然,他發消息之前已經先得到了曹七的默許。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如果曹有福還繼續沉默,那相當於撕破了雙方的默契,後果可能更難預料。


    有曹有福帶頭,其他人隨後也陸陸續續地發出了消息。大家都得生活嘛!隻不過,消息是用文字寫的,這裏麵其實大有文章可做。春秋筆法,你懂的。


    漢語博大精深,闡述的角度不同,意思就會完全不一樣。甚至隻要改變一下次序,結果都將南轅北轍。


    王大衛就很後悔,他應該先跟王韶要人,然後再說棱堡,結果弄反了,王韶見他的棱堡如此厲害,隨手扔給他一堆戰俘。


    後世,還有一個屠夫將這一招運用得出神入化,“屢戰屢敗”改為“屢敗屢戰”,他就成了半個聖人。


    大量隻鱗片爪而又相互矛盾的消息湧進皇城司駐秦州辦事處,裏麵的工作人員直接暈菜。


    組織人手核查,忙活了好幾天,得出結論:全都是真的,沒人謊報軍情,是咱們自己的語文沒學好。事情太大了,趕緊整理整理,上報吧!


    快馬入汴梁,沈九台美夢破碎,接過來一看,如冰桶澆頭,困意全消。


    要命了。報進宮裏,怕是要死;壓住不報,更是得死。怎麽這麽倒黴?突然就冒出一件天大的事情,西邊兒那些廢物都是幹什麽吃的?之前怎麽沒有一點兒預兆?


    怎麽辦?怎麽才能活命?沈九台沒了主意,想找人商量商量,身邊隻有一個將他喚醒、送來“催命符”的下屬——童貫。


    童貫入職皇城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隻出過一趟外勤——到洛陽體驗了一把被電的感覺,此後便一直被沈九台留在身邊。童貫的工作可是官家親口調整的,出外勤有風險,萬一死外麵可怎麽辦呢?


    不過童貫確實很能幹,將內務管理得井井有條,不愧是李憲李大官調教出來的。而且為人低調、謹慎,對沈九台畢恭畢敬。沈九台用起來很舒心。


    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別人,沈九台用目光急切地詢問。


    童貫低聲道:“都知,事關重大,還請都知速速入宮,報與官家。”


    沈九台苦著臉,心說:我當然知道應該馬上去,我擔心的是這個嗎?我擔心的是進去容易,出來的時候腦袋跟身體走的不是同一個門呐!


    童貫接著道:“屬下鬥膽猜想,官家見過之後很可能會調閱隴西的檔案,屬下這就去整理出來,隻是......東西挺多的,又不宜大肆張揚,屬下一個人做需要時間。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吧!”


    這主意妙啊!真要是龍顏大怒,我還能用這個混一下,等皇爺的怒氣過去,我這條狗命也就能保住了。


    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沈九台的智商又恢複了一些。


    說到底,皇城司就是個給官家打探消息的衙門。今天這個消息雖然驚人,但我們皇城司不也還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嘛!這就夠了。


    現如今的皇城司可不比當年了。早年間,皇城司還叫武德司的時候那才真叫一個武德充沛。


    可惜,經過了真宗、仁宗兩朝,文官們越來越得勢,皇城司這個讓文官恨得牙根癢癢的衙門自然越來越慫,如今更是隻能躲在暗處,連麵兒都不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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