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衛走在汴梁街頭,目的地是網紅打卡第一站——大相國寺。


    出門前,熱情的高小哥特意為王大衛作了介紹:大相國寺每月五次開放萬姓交易,極其熱鬧。日期是初一、十五以及逢八。


    聽得王大衛差點兒犯了強迫症。


    這個時間安排實在奇葩:間隔最短的是月末二十八到下月初一,大月隔兩天,小月沒三十,隻隔一天。


    間隔最長的是十八到二十八,穩穩的九天。實在想不通汴梁人是怎麽忍受下來的。


    今天正好是九天中的一天,十八那天王大衛忙著殺人報仇,沒趕上。不過王大衛也沒打算換地方,看看和尚們的日常生活也好,等到二十八,還可以再去一趟嘛!


    王大衛在前麵走,大黃馬跟在身後,再後麵還有一頭小毛驢。小毛驢是樊樓的,驢背上架著大大的馱具,裝著王大衛購買的商品。


    大黃馬是野馬,雖然現在跟著王大衛混飯吃,但還保持著高傲和倔強。拉貨這種活兒是打死也不會幹的。


    街道很寬,打掃得很幹淨,兩邊都是商鋪。


    沒有右側通行的規矩,沒有機動車道,沒有隔離護欄,妥妥的商業步行街。王大衛左邊逛逛,右邊逛逛,一路買過去。


    也不管有用沒用,看著有眼緣就掏錢,自己用不上還可以送人嘛。送人的時候附帶一句“這可是純手工的”,倍兒有麵子。


    王大衛化身購物狂魔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能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而且還不隻一撥人。這讓他有些不爽。


    不爽,卻又不好主動撕破臉,那就購物吧!我花錢,你們看著。來啊!互相傷害啊!


    除了購物,王大衛也順帶學了不少知識。例如:什麽是右衽?


    古人沒拉鎖,扣子要到明代才普及,衣料的彈性導致不能設計成套頭的。於是胸前的左、右衣襟哪個在裏麵、哪個在外麵就成了學問。


    漢人選擇右衣襟放裏麵、左衣襟在外麵,於右腋下係帶。是為右衽,俗稱左壓右。


    而周邊的少數民族則相反,他們喜歡左衽。子曾經曰過: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


    翻譯成白話:要是沒有管仲管老爺子,我們全都得跟蠻夷一樣,披散著頭發,衣服右壓左,不好看。


    此外,漢人有一種情況也會用左衽:壽衣。以示陰陽有別。


    這下麻煩了,有些古裝劇成了僵屍片,追不下去了。


    知識是個圈,知道的越多,未知的也會隨之增多。例如:有不少藥鋪附帶送畫活動。但是必須先買藥,不買藥、隻買畫,那不行。


    搞得王大衛非常鬧心。因為他即使買了不少根本用不上、也送不了人的藥材,那些賣藥的也不告訴他這是怎麽迴事。


    東西買了不少,終於看見一座大殿的房頂。


    這裏應該有一個菜園子,園子裏應該有一棵垂柳。可惜什麽都沒有,這裏是飯館一條街。王大衛有點兒懵,直路也能走錯?


    東西可以亂買,飯不能亂吃,肚子隻有一個,得挑一家好的。


    王大衛帶著大黃馬和小毛驢一路尋過去,突然發現一家飯館與眾不同,跑堂的都是小和尚。


    抬頭看去,招牌上寫著“燒朱院”。有意思,就你了。


    將小毛驢拴在木樁上。大黃馬沒法栓,它不喜歡戴馬具,所以沒韁繩,不過倒也不用擔心它會亂跑。


    王大衛正要邁步進屋,大黃馬攔住去路,向他打起響鼻。王大衛無奈掏出一個蘋果,塞進它的大嘴,這才順利過關。


    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王大衛坐下。跑堂的小和尚走過來,略帶驚訝地問道:“客官可是川越王公子?”


    “是我。”這句話今天聽了好多遍,王大衛心裏有點兒小得意,“大師如何稱唿?”


    “小僧法號智清。公子駕臨,小店蓬蓽生輝。敢問您要用些什麽?”


    “挑幾個拿手的就好。”


    智清小和尚說了聲“稍待”,轉身離去。片刻後,端來六盤菜,一一擺到桌上。


    看著幾盤菜的擺法,王大衛推測中間那盤肯定是這家店的招牌。


    盤子上是碼放整齊的油炸小肉塊兒。大小適中,可以一口一個,外皮金黃,香氣四溢。


    拿起插在上麵的小竹簽,王大衛將一塊兒放入口中。還真是肉,豬肉,焦香酥脆,肥而不膩。


    你們誰有如來的微信?我要......請他一起嚐嚐,再誇誇他徒子徒孫的好本事。


    王大衛吃得正香,一個聲音在身旁響起,“老夫可以坐在這裏嗎?”


    話雖然是疑問句,語氣中卻帶著十二分的不容置疑。


    王大衛抬頭,眼前站立兩人。說話之人站在前麵,身量中等,白麵長須,年齡嘛......王大衛就不猜了。


    宋人愛留胡須,王大衛看誰都像五、六十。


    不等王大衛迴答,說話之人直接坐到王大衛對麵。他身後的年輕人也順勢坐到麵向窗戶的位置。


    王大衛看了看周圍好幾張空桌子,繼續低頭猛吃。


    “老夫章惇......”


    “幸會,幸會。我,王大衛。”王大衛嘴裏有炸酥肉,所以說話含混不清。不過章惇臉色並無絲毫變化。


    老頭兒,城府還挺深,應該是個當官兒的。


    “老夫為官多年,最喜青年才俊。今日在此偶遇,也算是一場緣分。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老夫作你的舉主,舉薦給朝廷。不知你意下如何?”這次倒是詢問的語氣。


    怎麽迴事?主角光環?莫非我憋屈了兩年積攢下的人品在這一刻爆發了?


    不過你這老頭兒沒什麽名氣,要是包拯或者蘇軾我就認了。實在不行,蔡京也可以玩一下。


    呸,呸!想什麽呢?都穿越了,還給人打工,還是給臭名昭著的趙老板打工。


    沒出息,丟不丟人?


    王大衛心思百轉,卻沒那麽深的城府,倒讓章惇看了個通透。


    “老夫聽聞,你為友複仇,一戰名動汴梁。所以老夫打算舉薦你為保義郎,前往荊門軍效力。”


    荊門?湖北那個?那地方不是大宋腹地嗎?去那兒能幹嗎?


    “老夫在中樞任職,預計兩湖將有夷亂......”


    夷亂?難不成要朝能歌善舞的少數民族兄弟頭上揮刀?這活兒可不能接。


    我殺蕭確純屬私人恩怨,不牽扯民族矛盾。


    “介時,老夫也將親赴兩湖。你在老夫麾下,自然少不了立功的機會。”


    後路都給我鋪好了,簡直太像天上掉餡餅了。我有點兒懷念《反詐app》。


    不對啊,這是武官啊。文官我都不樂意幹,居然騙我去做武將。天底下誰不知道:給老趙家做武將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怎麽?你不願意?哦!是了,是老夫的疏忽。


    你擅詩詞,又寫得一手好字,與人爭鬥乃是迫不得已。


    老夫倒也可以舉薦,隻是品級不高,難有作為。而且,如此得官並非正途,來日恐遭反噬。”


    文武通吃?你這名不見經傳的老頭兒吹牛功夫倒是一流。


    “這樣不妥。依老夫之見,你不如先隨老夫做個幕賓。


    一來,可以施展才華;二來,老夫亦可傳授些製藝於你,將來定有你金榜題名之日。”


    給老趙家打工前得先給你打工。我也不用跟你學什麽“製藝”,你這打算盤的手藝就夠我學半輩子的了。


    “怎麽?不相信?說起科舉,天下沒人是老夫的對手。”


    章惇的白臉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一抹傲氣透出,“老夫中過兩次。”


    這牛皮可太大了。曆來進士都是終身製,誰吃飽了撐的考兩次?


    後世的雙學位也是兩門不同的學科。


    不跟你這老頭兒聊了,沒意思。


    “有沒有這樣的官兒?不用上班,也不用做事,還有俸祿拿。官兒還挺大,見誰都能頤指氣使。”


    “荒唐!”


    “沒有嗎?我聽說你們大宋有三冗,其中一冗就叫冗官。說的不就是有很多這樣的官兒嗎?”


    章惇的白臉更白了。


    王大衛繼續:“而且,我覺得你現在的官位就是這樣的。要不,等你去了那個什麽兩湖,把你現在的官位推薦給我唄。我不嫌棄。”


    章惇驟然起身,雙目如刀。


    王大衛泰然自若,刀槍不入。


    章惇一甩袍袖,轉身離去。年輕人連喊數聲“世叔”追了出去。


    王大衛心情舒暢,胃口大開。


    不知過了多久,剛才追出去的年輕人獨自迴來,站到了王大衛麵前。


    王大衛抬頭看去,這年輕人身量頗高,並不魁梧,卻透出一股悍勇之氣。


    膚色略黑,年齡大約二十上下。沒胡子,好猜。


    他也在看王大衛,臉上看不出報仇的意思,倒有幾分好奇。


    “坐。”王大衛率先開口。


    年輕人坐到王大衛對麵,剛才章惇的位置。


    “你怎麽又迴來了?”王大衛問。


    “送了章世叔迴家。發覺有點兒餓了,想著你這人有趣,就順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你還在。”


    “那正好一起吃點兒。夥計,哦不,智清大師!麻煩再上一份。”


    “多謝!”


    “不用客氣。”


    “我也姓王。王厚,字處道。”


    “本家啊!問一下,你跟剛才那個愛吹牛的老頭兒什麽關係?方便說嗎?”


    “章世叔與家父同年。”


    “哦!”


    “我想你對章世叔有些誤解,我想替他解釋一下。”


    “你說。”


    “首先,章世叔的官職是......嗯,我想我說了你大概也不明白這些官職的意思。


    總之,章世叔可以算得上位高權重,並不是你說的隻拿俸祿不幹活兒的官兒。”


    “那這個點兒他怎麽不辦公?”


    “今天章世叔休沐。”


    “啊?不好意思,我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的確是我的錯,我應該道歉。


    不過,我想我大概是見不到他的了。你若是再見到他,麻煩代我表達一下歉意。”


    “好說。”


    “還有,他說他中過兩次進士,這是怎麽迴事?”


    “章世叔確實中過兩次。”


    “?”


    “第一次是與家父同榜,隻是兩人名次都不高。


    偏巧那一次的狀元是章世叔的族侄,章世叔性子傲,幹脆棄了。過了兩年再考,名列第一甲第五名。”


    王大衛當場宕機,花了好半天才重啟成功。隨即想到:科舉製度果然殘害人性,沒點兒精神病誰特麽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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