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我說,「我們和好吧。」


    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幾乎是掛在我身上一樣抱緊了我,長出一口氣,疲憊而舒緩地,點了點頭。


    「是我自己去找的醫生,懷哥,」他在我耳邊說,「那些事情沒有讓我屈服,你不要失望。」


    「我知道,」我說,「我很想你啊,唐書禾。」


    在十八歲那個撕心裂肺的盛夏之後的八年四個月又四天,我們終於重新擁抱。這時我大夢方醒,他麵目全非,我不想說重新開始,也不想說破鏡重圓,我隻想對他說我們和好吧,像鬧了別扭的小朋友,第二天扭扭捏捏地牽起心心念念一整晚的那個人的手。


    再迴到喪宴上的時候唐書禾的母親還在慌忙找他,看見我們迴來了長出一口氣,我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再沒法保持當初的平靜,畢竟當年的事也有她一份,隻覺得作嘔。她拉著唐書禾說:「你上哪兒去了啊?臉上怎麽紅紅腫腫的,去送送客人呀。」


    唐書禾掙開她,四下掃了一眼,我知道他在找誰,他叔叔和小嬸大概是心虛,已經溜走了,我追出去,幸好他們沒走遠,我在車庫追上了他們。


    那女人看見我,有點失措地堆出笑臉:「孩子啊。」


    「嬸,」我說,「加個微信吧。」


    「啊?」她愣了一下,拿出手機,「好好。」


    她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我劈手奪過她的手機,掄圓了砰的一聲砸在對麵牆上。


    「哎!你這孩子,你有毛病吧!你有沒有家教啊!」那女人怔了兩秒,尖叫起來。唐書禾他叔挺著胸脯嚷嚷:「找事是吧,你哪來的流氓啊!」


    我往前走了一步,貼著他叔的臉說:「我是流氓。我自由職業,不拘在哪兒住,也不怕進局子,權當體驗生活了。」我說,「你們倆再盯著唐書禾找事,反正這破地方就這麽大,給我一個月,你們家住哪兒,孩子在哪兒上學我能摸得一清二楚,我反正是豁得出去,你們倆掂量掂量。」


    他們倆縮迴車上,一邊小聲罵我是臭流氓,一邊飛快地開車跑了,手機也沒顧上撿。


    我彎下腰,撿起那女人手機的殘骸,心情多少有點複雜,迎頭看見唐書禾在往這邊走,就迎上去,唐書禾眼睛還是有點腫腫的,臉上卻已經沒有淚痕,他往我這邊跑了幾步,朝我臉上望了望,問:「打架了?」


    「沒動手,我多儒雅一個人,」我說,「就把你嬸手機砸了。」


    「……哦。」他說。


    「廢舊手機算有害垃圾還是可迴收垃圾啊?」我說。


    他有點狀況外地啊了一聲,反應了一會兒,說:「……可迴收吧,好像。」


    「操,」我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想笑,揉了揉鼻子才把那股勁兒壓下去,「結束了?這麽快?」


    「嗯,」他說,「人本來就不多,走得也快。」


    「那你……」


    「我不迴去了。」他站在那裏,低頭拽掉了胳膊和胸口的黑紗,舒展了眉目,對我輕輕笑了一下。


    「我也算履行過承諾了,」他說,「帶我走吧。去哪兒都行。」


    「哎,那就不迴去了。」我對他伸出手,吹了一聲口哨。


    恍惚還是十七歲的夜晚。


    「跟流氓哥哥走吧,」我說,「上車,先帶你去兜兜風。」


    作者有話要說:


    第38章


    我把唐書禾帶走了。唐書禾不迴去,這時候我也不太合適把他帶迴我父母家讓他立刻見家長,兩個人就一直漫無目的地沿著一條道開,我們打算隨便逛到什麽地方,就找個地方住一晚,小城傍晚也沒什麽人,一路開下去,私奔似的。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車載音箱放到張震嶽的《再見》,要跟我私奔的人就坐在副駕上,扭著頭看窗外閃過的那些街景出神。


    我說:「咱們倆晚上吃點什麽啊?」


    「嗯?」他轉過臉來,有點茫然,「什麽?」


    「我說,」趁著紅燈,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晚上吃啥。」


    他迴過神,笑了笑,說:「都行。」


    是我的錯覺嗎,我剛才捏他臉的時候他好像有點無措,很快掩飾過去了。小時候我可沒少捏過他的臉。


    我又捏了一下。


    他遮不住那種無措的表情了,偏過頭清了清嗓子,好像要說話的樣子,結果什麽都沒說出來。


    我側頭去看他變得紅通通的、薄而秀氣的耳朵。


    我們之間的關係剛剛發生質變,這會兒本來應該是甜蜜的,但是中間夾雜了太多事,那些事……我一想起來就感覺心上像被人打了一悶拳,他估計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大概我們需要一段緩衝,那些親密的動作也生疏了。


    「幹嘛,」我說,「不讓捏啊。」


    「讓。」他小聲說。


    「哎。」我樂了。


    「路懷,」他在歡快的背景音裏輕聲說,「你真的不在意嗎,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剛才……都太激動了。」


    「嗯?什麽?」我沒反應過來。


    「就是……」他艱難地卡了一下殼,逼迫自己順暢地說下去,「我可以說我的焦慮症狀和接觸障礙都已經控製得比較平穩了,但是那個……真的就是,還沒有治好……」


    「不是大事兒,」我說,「真不是大事兒。明天不是要帶我去見你的心理醫生嗎?到時候再看看具體再怎麽往下治,在……咳,在有伴侶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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