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聞言急急搖頭,眼裏懸的淚幾欲落下,他重新握住嶽甯的手,悶聲道:「我是不想你親自動手,刀劍無眼,若是磕著碰著怎麽辦?你隻要告訴我一句,讓我動手就好。」


    想起方才她渾身是血的模樣,心就像被緊緊攥住般疼,他不自覺想起嶽甯說的那個故事,生怕又一次重蹈覆轍失去她。


    他經常惴惴不安,夜裏常夢見滿目的血光,驚醒時立馬緊緊抱住身旁的人,隻有阿甯在他懷裏,那股惶恐才會稍稍散去。


    嶽甯看著為她細心淨手的人,他時不時抬頭看她,澄澈的眼裏總會帶著一股她極為熟悉的不安,她反手握住他問:「我叫你去殺無辜的人,你願意嗎?」


    蕭珩道:「阿甯要我殺我便殺。」


    「一點猶豫也沒有?」


    「一定是那人不好阿甯才想殺他,作甚要猶豫?」


    他那時雖有不解,眼神卻極為堅定,以至於如今想起仍歷歷在目。嶽甯眯著眼,在發間輕柔拂過的手舒服的讓她昏昏欲睡,半夢半醒時,卻聽蕭珩語氣幽幽,聲音低不可聞:「這輩子,阿甯別再離開我好不好……」


    他的語氣令嶽甯霍然睜開雙眼,她心底已有猜測,許多話湧到嘴邊沒說出口,半晌她重新闔上眼,應了一聲。即便他想起兩世的記憶,他依然還是那個心裏眼裏隻裝的下她的蕭珩。


    身後那人停了動作,她無奈補道:「我不會離開你。」


    得了她迴應的蕭珩頓時欣喜若狂,星眸光輝熠熠,迴去時他牽著她的手,唇邊笑意止不住,絮絮叨叨說起今天上山之事。


    其實山上並沒什麽新奇的事,不過一日如一日的景色,嶽甯沒多少興致,也沒打斷他。


    山裏的生活總是有些單調,二人吃過晚飯後,嶽甯便先進房裏修書一封給黃鈺,她已有半年沒和師父書信往來。


    蕭珩點燈研磨後自覺退了出去,嶽甯提筆寫下半年的所見所聞,耳邊聽到霍霍風聲,她從窗外看去,他正在院裏練劍,劍鋒一挑,他也側頭看她,兩人相視一笑。


    屋裏燈影朦朧,蕭珩望著嶽甯燈影下的笑容,心頭溫溫熱熱,她視線移至院裏池塘上,他循著望去,隻看見幾簇迎風盛開的芙蕖,而她已低頭繼續修書。


    蕭珩失落的收迴視線,眼角瞥見水光莫名湧動,泛起陣陣漣漪,他雙目微睜,冷聲喝道:「滾出來。」


    霎時水花飛濺,數名黑衣人從水裏一躍而出,蕭珩提劍而上。這些人功夫皆屬上乘,刀勢霸道狠辣,專挑致命處攻打。


    蕭珩不敢掉以輕心,將他們攔在院中,劍光交錯,刀風急烈。其中一人越過蕭珩朝嶽甯奔去,蕭珩急道:「阿甯小心!」他一時分心,背後瞬間多一道極長的刀口。


    嶽甯冷哼一聲,字未寫完便重重的擱下筆墨,筆看似隨意一擲,偏巧正插在那人眉心。


    那人眉心鮮血汩汩流下,淌進瞪大的眼裏,嶽甯不急不躁從他身旁走過,抬眼看著剩下的七個人,浩瀚內勁從丹田奔流而出,如有實質般捲起狂風,池塘裏的芙蕖連根捲起,片片花瓣卷在風裏水裏,隻見她手微微一動,剎那飛花激浪化作狂風利刃飛射而去,那些人頓時被打成篩子,濃重的血腥味在院中蔓開。


    「傷的重不重?」


    「不重,隻是劃了一下,幾日就能痊癒。」


    二人對地上散的七零八落屍體視若無睹,嶽甯替他包紮後便迴去寫完那封信,他則把屍體撿出去拿到遠處燒了。


    嶽甯將寫完的信收好放入懷中,簡單的收拾幾件衣物便等在門口,蕭珩迴來見她背著行囊,驚道:「你要去哪裏?」


    她道:「是我們。我不想再待在洛陽,再去尋一處清靜地。」


    他聞言鬆一口氣,頗有不舍的環顧院子,這裏每一物都是他和阿甯親手所築。他收迴滿心感慨,嶽甯已等在前方的小路上,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接過行囊。晨光熹微,山頭朝霞綺麗,他凝視晨光輝映下的人,所有不舍頃刻散去,化作一股暖暖的感覺流入心田,隻要她在就好。


    「我們這次就去河西,上迴隻去了敦煌……」


    「好。」


    「若住的習慣,往後便常住,得空再迴中原走走。」


    「好。」


    他牽起她的手,指間相交。


    「對了,臨走前先迴奉月教一趟,我許久沒見師父,日後也不知何時能相見。」


    「好。」


    她抬眼看蕭珩,他的目光從始至終沒從她身上離開過,清亮的雙眸一如既往湧動脈脈情愫,那是輪迴三世都沒變過的無限情深。


    嶽甯撫著他的臉頰,他看著她,笑如春暮溫暖而柔軟,雪魄輕盈的末利在兩旁綻開,彎曲山道彌盪清幽香味,兩人身影在朝霞下漸漸重合。


    餘光散去,清風拂過,吹亂案上的書頁,半朵末利悠悠從枝葉落入泥裏,暗香浮動,唯有半掩的門扉寂寞輕搖,留下滿室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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