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殿下忽然前來別苑,實在是我們未曾預料到的,不然此計本是天衣無縫……如今預備好的人證不頂用了,我們是否要捏造一些物證,依舊證明此事是別苑中那女子所為……」


    「不必了。」元孟皺起眉頭,有些心煩意亂,「自她捨身救我那一刻起,再將刺殺栽贓到她頭上去,就不會再有人相信。安歸今日在場,又恰好做了個見證,令我們再沒有轉圜的餘地。那安西侯年紀輕輕就坐穩了伊、瓜二州,也不是泛泛之輩,你欲要在此時捏造物證矇騙於他,你覺得他會怎麽想?」


    侍衛長連連叩首:「屬下愚鈍,屬下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元孟煩躁地揮了揮手:「罷了,你先下去吧,此事先放在一邊,隨便安個什麽名頭結案就好,記得做得幹淨些。」


    侍衛長如蒙大赦,又叩首道謝後方才離開。


    元孟站起身來,走到寢殿窗邊,伸手推開窗子。他的寢殿是王宮中少有的高樓,站在這裏可以將清輝遍灑的樓蘭王城盡收眼底。月光溶溶,將隻穿一身白色中衣的他染得有些飄然出世。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往日裏遇上舉棋不定的重要關頭,或是心境起伏之時,他習慣在這裏站上片刻,看到王城臣服於自己腳下,視線可及之處是連綿不絕的樓蘭國土,就會重新定下心神來。


    可今日竟不奏效了。


    第二十七章 文學城獨家發表。……


    少女馨香柔軟的身體殘存的觸感仿佛仍留在懷中, 令元孟有些心猿意馬。


    他久居高位,並非未曾見過絕色美人投懷送抱。西域諸國的美人大多熱情嫵媚,令元孟看得有些膩煩。那匈奴公主空有幾分姿色, 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況且,他本於美色並無興趣, 對燕檀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若無意外, 今日甚至是他見她的最後一麵。但今日嗅得她身上的香氣, 卻令他心緒大亂。


    她才湊近他時,他隻聞到了淡淡的漿果香甜。但不多時, 他與她閑話時,竟竟發現她身上的氣息沉澱成了醇厚的安息香氣。


    這般會隨著時間變換的香氣, 這些年來, 他隻見過兩次。


    而這香氣的主人,再一次救了他。


    元孟驀地從窗邊轉身, 走向寢殿另一邊的博物架, 從屜中翻找出一隻舊瓷瓶。


    那隻瓷瓶釉色粗糙凝滯,一看便是民間的廉價貨, 又經過數年時光,變得更加粗陋。元孟低下頭去, 看著瓶身用朱漆寫的那一句歪歪扭扭的漢文。


    「撥雪尋春, 燒燈續晝。」


    -


    燕檀睡得並不深。夢境光怪陸離, 她的身體又十分沉重,僵在那裏怎麽也醒不過來,半夢半醒之間, 聽到了外間傳來的吵鬧聲。


    薩耶帶著哭腔小聲央求道:「姑娘已經歇下了好一會了,哪怕您真的要見她,也容我去和姑娘稟告一聲……」


    毗伽向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 那身材健壯的侍女便將薩耶死死扯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令她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匈奴少女堂而皇之地闖進寢殿,幾步上前來,用力扯開床上掛著的床帳:「給我起來,你這不守信用的中原人!」


    燕檀被倏地驚醒,擦了擦額前冷汗,這才看清來人。


    她坐起身子,暗中長出一口氣。今夜睡前等了那麽久也不見這位匈奴公主來,終於睡下了,倒是鬧上來了。


    燕檀心中清醒萬分,卻做出一副懵懂的樣子:「何事令公主如此動怒?」


    毗伽氣急敗壞,用鞭子指著燕檀:「你明知道為什麽,休要擺出這一副樣子來!上次你分明向我保證過不會再糾纏殿下,可今日我還是在他身上聞到了討厭的香氣。他來同你用膳,你還在刺客麵前捨身救他,你這賤人,一定是在勾引殿下,難怪殿下日日不許我近身。」


    她越說越氣,揚起手就要用鞭子抽過來。燕檀連忙閃躲,本能地舉起手護著臉,卻還是給抽中了右手,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燕檀深吸一口氣,忍下疼痛,引誘道:「公主息怒,我願將您在殿下身上聞到的那香露獻給公主,以示我對公主的忠心。」


    毗伽停住手,驚訝地問:「你說什麽?」


    「如公主所見,我資質平平,能引得殿下流連,大約是這香露的功效。若是我將這香露贈予公主,並永不再用,想來以公主的姿容,更能令殿下傾心。」


    其實令元孟往後少來別苑見她,她隻須直接同他說上一句便可。畢竟無論心中如何想,他表麵上還是始終將她當做真正的華陽公主,想必會尊重她的想法。


    但如此行事不甚高明。


    燕檀既想要向毗伽交換什麽,總要令她真正感覺自己有所得才好。燕檀私下勸說元孟,並不如假託這香露更令她心安。


    況且,勸說隻有一次,燕檀一旦向元孟開了口,就不好再邀他迴來。而贈香露可隨她心意擺布,任是有許多次也無妨。往後她若是還有用得到這位匈奴公主的地方……


    匈奴少女轉了轉眼珠,仍維持著那一副高傲的模樣,但已掩飾不住那副喜不自勝的神色:「你可不要反悔,若是膽敢反悔,我便叫人活活抽死你。」


    燕檀咬了咬嘴唇,低眉看著手上的傷口:「我已知曉了公主的厲害,又怎敢反悔,欺騙公主。但如此行事,到底是將殿下的寵愛與我此後的榮華都拱手於公主,不可否認,我確實有些私心想要公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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