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


    “嗯嗯?”


    “那是什麽?”


    駐守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但把人的精力發泄在這些地方也倒是好事,尤其是戒嚴之後……


    北區的駐紮軍士們站在高樓之上,焦灰之色已久籠罩著前方,大樓崩塌,廢墟林立,荒誕的末日景象,遍地的深坑與塌陷。


    曾經用來攔截異化者的設施早已老化,鏽跡斑斑是它們對這六年的控訴。


    人類打敗了異化者,讓這些可怕的東西隻能占據危險的“荒野”。


    軍士晃了晃胸前的望遠鏡,稍有不確定的看了看遠方。


    那是翠綠之色,卻是不敢輕易駐足的地方,戒嚴已經開始快一周了,探索者也不能出去,而這越發明顯的動靜顯然預示著什麽。


    他有些不安。


    ……


    “異化者的形成至今沒有合理的解釋,但他們多是人類變化而來的,是(災變元年)突然出現的異常生命體。”


    講師敲了敲黑板,溫暖充斥著這間寬敞明亮的教室,除卻窗外那陰鬱破敗的天,這裏似乎和曾經沒什麽兩樣。


    學生中調皮的就大聲的喊道:“我一直覺得他們和喪屍很像!老師,被他們咬之後的人會變異嗎?”


    講師有些氣憤,這些懵懂的孩子少有那黑暗時代的記憶,缺乏對危險的敬畏,渴求機會與地位。


    “不會變異,也不會中毒死亡!會掉一大片肉,甚至是你的腦袋!”


    課堂上響起了哄笑聲,但笑聲卻被尖銳的警報聲打斷了。


    習以為常了……


    說不準又是什麽詭異襲擊,講師攤了攤手,他覺得無所謂,這種級別的時間不是普通人左右的,遇到隻有生死的選擇題。


    “全體,久安人民請注意。”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播報員這麽緊張,真希望他丟掉這份工作。


    “異化者襲擊……”


    講師手中的粉筆吧嗒的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三節。


    深刻的恐懼就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他迴憶起了那些可怖的麵容,迴憶起了這些可以輕易手撕汽車的扭曲造物,想起了他那該死的老婆。


    但這不是最直接的痛苦,深夜的難眠,窗外的嚎聲,秩序崩壞的罪惡,饑腸轆轆的肚子,足以冷死人的深冬……還有那顆顆,毀滅一切的風暴眼。


    講師聽不清後麵的話了,真正的混亂已經開始了。


    戰鬥或者死亡……


    ……


    久安之外的秦悅捏住一隻癡愚的異化者,它那長期待機的身軀有些幹枯,但扭曲的畸態已久讓它看起來可怖又惡心。


    這癡愚的生物感受到了眼前的高貴之物,趨於生命的它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秦悅的身體裏,而不是去篡奪其他的生命。


    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數不清的數量……


    推山倒海之勢,它們癡愚的朝著久安的方向前進著,它們來自人類未曾踏足的“深處”,也是最為繁華的舊日殘念。


    秦悅望向了高空之上。


    她的眼睛透過了深深的雲霧,穿過了那可悲的泡影。


    深紅的風暴正在聚集,那顆暗紅的“眼”攪動著風雲,這是混亂的伊始。


    秦悅有點興奮,擬態少女的模樣有些可怕,她揮舞著觸角,享受著這萬眾矚目的瞬間。


    這一天終於到了,隻是沒想到過於突然。


    秦悅從未忘記她潛藏於深層的意誌。


    求存。


    這一刹那,戰爭迷霧撥開了雲霧,蟄居者們都將暴露在外來者的眼下。


    “停下!!”


    憤怒的重音響起,搖曳的巨樹瞬間暴漲數倍,膨脹的枝丫撕碎了周遭癡愚的異化者,參天大樹林立而起,一股股黑霧吞沒了大片深林。


    這駭人的非人之語此刻卻神聖無比。


    異化者們顫動著身子,朝著它們的女皇跪下了身子。


    ……


    執掌生命權柄的神阿……您如此的殘酷,又如此的仁慈。


    萬物都是您的子嗣,卻要互相吞食。


    我們流著同樣的血,唱著不同樣的歌……


    ——《帝國唱詩》


    ……


    劉文濤的腦子很亂,但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


    戰鬥開始了,不怎麽漫長的職業生涯帶給了他無盡的痛苦。


    他忘不掉那個夜晚,一雙雙眼睛爬上了他的臥室,可怖的目光刺穿了他的一切,讓他無處遁形,難以理解的惡意險些撕碎他的腦袋。


    那時候的他討厭任何人,即使是偉大的聖人,也難免會擁有一些小小的偏見。


    折磨是長久的,他看的太清楚了。


    “把力量奉獻給人類!”


    “這是高尚的話。”


    “把折磨化作力量。”


    “這是現實的話。”


    “措施局需要你,探知。”


    他在久安遇到一個女孩,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孩,真的。


    劉文濤記得和秦悅見麵的一切細節,他甚至知道秦悅那天手裏藏了把槍……


    但這是他遇到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自己“舒適”的女性。


    待在在她的身旁,就像沉溺在甜蜜海一樣讓人無法自拔。


    他真切的喜歡秦悅那雙眼睛,深邃的瞳孔就像有著魔力一樣牽扯著他的心神。


    世上沒有這麽虛幻的人物。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被迫不知道。


    秦悅不是人類。


    她是詭異。


    那溫柔是騙局,但她,但她真的像人類了。


    她會笑了,喜歡吃甜食,很在意體重(?),潛藏於深處的惡趣味劉文濤都知道。


    他似乎見證了一個異常逐漸成為了人類。


    秦悅為什麽是異常?


    源的頭盔之下,劉文濤那疲憊的麵頰露出了笑容,他的雙眸璀璨,那是前所未有的精氣神。


    他看的清,看的清一切看不清的東西。


    他想的起,想的起一切被欺騙的真相。


    腦海裏那一切有關秦悅的假象都迴歸了真實,不存在的記憶讓他的腦袋有些脹痛。


    他對上了那高空之上的超脫身影,混雜狂亂與秩序的扭曲巨物,炙熱的光芒似乎能掩飾一切事物。


    在人類的理解中,隻有“神”才是這樣。


    “探知”是時代的犧牲品。


    他的力量指數增長,每當足以撼動“泡影”的大事件發生之時,他都將得到升華。


    或許……他的力量就來源於那“風暴之眼”。


    “我為人類奉獻一切。”


    “這是我的命。”


    他已經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東西了。


    “神隻要降臨了。”


    他是“賢者”……該死的賢者,最先瞎眼的賢者。


    王凱也是“賢者”……最先瘋掉的賢者。


    ……


    ““賢者”推開了罪惡的門,為人們帶來了毀滅。”


    “豐收之神化為了狂亂的爪牙,掀起了可怕的戰爭。”


    威廉吃力的閱讀著教典上的字。


    安格斯將帽子蓋在臉上,少年愜意的躺在教堂椅子上,教士的言語就像催眠一樣讓他感到困倦。


    “主教大人的字跡固然是好的,但我看不太懂。”


    威廉合上了文森特從帝國帶來的書,他隻在乎今年和那些該死的老鼠要耗多久。


    城市裏的人口越來越少了……


    “啊,偉大的狩獵之神,我討厭這些異教徒的形式(古代語)”


    他開了個沒人能聽懂的小玩笑,灰色的眼眸露出了些許笑意。


    他會用自己引以為傲的雙手擊碎這些該死的老鼠,伴隨偉大卡文迪許帶領人民擺脫這片沒有邊界的漆黑之域,然後重返帝國……


    “去喝一杯吧,小教士。”


    安格斯有些惱怒的說道:“我是你的新隊員,威廉叔,我可是一位神賜者。”


    “而且,我還沒成年。”


    威廉笑道:“你已經是個男人了,不,應該說是一個戰士。”


    他丟下了手上的書,悄悄的離開了這個神神叨叨的地方。


    鬥爭的勝利是靠人類自己的,而不是靠日夜祈禱那些消失隱逸的神隻。


    書躺在座椅上,餘溫消散後,它過於冰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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