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誤會了,他急忙澄清道:「這裏既是姑娘的地方,為了姑娘的名節,自然是在下離開。」


    「可外頭還下著雨呢!」


    「我的隨從這會兒隻怕已發現我不在客棧裏,正急著四處找我。」他忍著痛,再往前挪了兩步,一個沒站穩,往旁一倒。


    她及時扶住他的身子,沒好氣地念道:「你看你,連路都走不穩,還想著要出去。」


    他擔憂的蹙起眉,「可我若不迴去,我的隨從找不到我,不知會有多心急。」


    聽他一再提及他的隨從,她把醜話說在前頭,「外頭天都黑了,還下著雨,你別指望我冒著大雨出去替你找人,頂多那張床先借你躺一晚就是。」


    「我並無此意,姑娘別誤會,且你與我孤男……」


    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你別那麽迂腐好不好,孤男寡女又怎麽啦,俗話不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你心裏沒有邪念,就算孤男寡女又如何?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但……」


    她不讓他說下去,再次搶白道:「還但什麽但,你要想吃雞蛋,明天自己去買,我可沒銀子買給你吃。」


    她一邊說著,一邊扶他走迴床邊。


    他苦笑著在床邊坐下,這才有空細看她的模樣。她麵容清麵秀美,但衣著有些奇怪,裏頭穿著一件高領白色裏衫,外頭穿著一件黑色有些像是棉枝的外衣,下身未著裙子,而是穿著一條淺藍色粗布做成的長褲,頭發也比一般女子短些,未紫起來,直接披散在肩上,想起適才她說的話,他好奇的問道:「瞧姑娘的裝扮,似乎並非大雅人,姑娘莫非是從異邦來的?」


    她一臉倒黴的撇撇嘴,「算是吧,我連自己怎麽來的莫名其妙呢。」


    「難道姑娘是被人抓來的?」他知道有些人販子十分卑劣,會到一些偏僻之處抓幼童與姑娘來轉賣謀利。


    她搖頭,「我連抓我來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提起此事,她滿腹委屈的抱怨道:「你不知道剛來的時候我有多慘,我沒有這裏的銀子,餓了整整一天,才在郊外找到能吃的東西墊墊肚子。」


    像是想起什麽,她拿著一支木棍走到不遠處的篝火餘燼裏翻了翻,挑出兩枚紅薯,再用兩塊破布包起來,接著走了迴來,將其中一個紅薯遞給他,「喏,我這裏隻有這個能吃,你將就一下吧。」


    他正好餓了,沒與她客氣,接過來後剝皮吃著。


    他在別莊住了幾年,也嚐過這種紅薯,味道不差,他偶爾會差人烤來吃。


    吃完後,他從錢袋裏取了些銀兩遞給她,「姑娘,這銀子你收著。」


    她兩眼一亮,伸手想拿,下一瞬又將手收了迴去,質疑道:「人家說無功不受祿,你做什麽給我銀子?」


    「姑娘不是救了我,還好心的要收留我一夜,怎麽會無功呢?這些銀子權當是我報答姑娘的相救和收留之恩。」


    聞言,她心虛的摸摸鼻子,但她確實很缺銀子,便收下了,嘴裏卻說著,「那沒什麽啦,我不能白拿你的錢,要不這些就當是我跟你借的。」


    「隨姑娘的意。」銀子送出去,他便沒想過要再拿迴來。


    長夜漫漫,漏雨的破屋裏,一燈如豆,她拖來長板凳坐著,與他閑聊起來,「欸,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魏遐之,不知姑娘怎麽稱唿?」


    「我叫向和安,向來和氣又平安的向和安,怎麽樣,是不是很好記?我爺爺給我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我做人和氣,一輩子平平安安,不要像我那早死的爸媽一樣脾氣暴躁,天天打打鬧鬧,最後在車上吵著吵著,出了車禍,兩個人一塊到地府去當夫妻了。」


    她兩手撐在下顎,兩條腿晃了晃,笑了笑接著又道:「還好養大我的爺爺兩年前過世了,否則我突然失蹤這麽多天,他老人家怕是要急死了。」


    說完,她看向他,隨口問道:「你呢,你是哪裏人?」


    他簡單迴道:「我是京城人氏,由於自幼身虛體弱,前兩年被我父親送到別莊靜養,這趟迴京,是要參加春闈。」


    「喲,你想考狀元哪。」


    「不敢,隻是勉力一試。」


    「我以前聽一個朋友根過,會試都要關在一間小房間裏,考試的那幾天吃喝和睡覺都在裏頭,不能出去,直到考完才能放出來,你這身子能撐得住嗎?」她半是好奇半是關心的問道。


    他淡然表示,「十年苦讀,不下場試一試,我這輩子都會有遺憾。」


    她頷首,「也對,有想做的事,無論怎麽樣也要努力去做,盡力去試了,即使失敗了,也不會有遺憾。」


    她燦笑著道:「我支持你,盡管放手去考吧,就算考完後死在考場裏,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這是在咒他還是鼓勵他?他啼笑皆非,但對性子坦率的她並無惡感,反倒漸生好感。


    雨夜裏,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十來年前與妻子邂逅的情景曆曆在目,清晰得宛如昨日。


    李耀平見主子神色怔然的佇立在雨中,有些擔心的輕喊一聲,「大人。」


    魏遐之的思緒這才從遙遠的迴憶裏被拉了迴來,他暗自深吸一口氣,將縈繞在心間的癡戀再度深埋,舉步走向書齋。


    這晚的深夜,金多福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有些難以入眠。


    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麽除掉魏遐之,是要在茶水裏下毒毒死他?還是要用毒煙先迷昏他,再一刀殺了他?或是趁他不備直接一刀捅死他?抑或是要向那天的侍衛借來弓箭,埋伏在暗處射殺他?


    毒藥和毒煙都要出去買,不太方便,而目前沏茶倒水的事還輪不到她來做;要一刀捅死他,得先去弄把刀來,倒是可以去廚房備好把菜刀,但菜刀不好捅人,隻能用砍的,一刀砍下去萬一沒砍死他,就麻煩了。


    一樣一樣的排除後,看來最好的辦法是去向那些侍衛借來弓箭一用。


    打定主意後,她陡然又想到今日在雨中撞上他的事,他沒怪罪她,還將自己的傘借給她。


    自打她住進丞相府以來,他對她雖算不得多好,但也沒虧待過她,想到要親手殺了他,她心中掠過一抹歉疚,可是她真的別無他法了。


    在她成為老鴇那次,她曾處心積慮想辦法提醒常來青樓的三皇子,讓他別隻顧著和自家的兄弟爭鬥,而讓魏遐之漁翁得刹,白撿了便宜。


    這種話她當然不能明說,隻能用各種方法暗示魏遐之意圖篡位,可三皇子壓根不信魏遐之有這樣的野心,不僅斥責她胡言亂語,還懷疑她是收了哪位皇子的好處,想挑撥他與丞相。


    而後不久,在一次上門尋歡的客人爭風吃醋的鬥毆中,一把不知從哪裏飛來的椅子砸中她,她就這麽一命嗚唿。


    她若記得沒錯,書裏是寫年底,魏遐之便將登基,倘若她屆時還未能阻止他,她都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她會不會就這麽留在這裏,再也不能迴到原本的世界?


    惶然不安中,金多福闔上眠,恍恍惚惚間,像是睡著了又像是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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