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還算爭氣!


    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在仁武八年的除夕夜之前,將犬戎單於的頭顱送迴了金陵,與百越王桀駿的頭顱來了一場世紀會麵!


    而犬戎單於頭顱入京,不單單代表戰火至此停熄,以及這場已經持續了大半年的南北大戰以他們大漢大獲全勝告終,玄武、朱雀兩大軍區揚威國門之外。


    還代表著,大漢十二州,即將擴張為大漢十四州!


    多出來的兩州之地。


    一乃北方豐饒草原,也就是從西域東北方的漠北草原一直到遼東地區。(包括今外蒙古、nmg、東三省。)


    二乃南方十萬大山,也就是從揚州、荊州之地南到南海,西到雲貴以西。(大公雞的雞腳部分)


    戰報一經傳開、舉國歡迎!


    無數貓冬的百姓,頂風冒雪、敲鑼打鼓的走上街頭,徹夜不休的歌頌他們強大的祖國、偉大的人皇陛下、英勇的王師將士們……


    熱烈的歡唿聲,驅散了隆冬徹骨的寒意。


    也驅散了他們腹中咕咕叫的饑餓……


    無數人都短暫的忘記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少數還記得,也覺得這件事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堅定無比的相信,眼前的一切困難隻是暫時的,明天一定會更好、未來一定會更好!


    就像是人皇陛下,曾經許諾給他們的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如今不也做到了嗎?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


    從今往後,就算有人把刀架他們脖子上,前腳喊完、後腳就死,他們也敢梗著脖子把這句話喊出口!


    這就是他們偉大的人皇陛下,他們英勇的王師將士們,用刀槍硬生生給他們打出來的脊梁、打出來的骨氣!


    當萬眾當真一心之時,世上沒有任何他們不可戰勝之物!


    哪怕是天道、地道,也得暫避鋒芒!


    而適時,陳勝還帶著五萬虎賁軍將士,在橫穿塔克拉瑪幹沙漠。


    帶著阿育王的人頭。


    ……


    陳勝帶著五萬虎賁軍將士,迴到jyg白虎軍區前線歸建之時,已是仁武九年二月初。


    在部隊歸建之後,他在白虎軍區停留了六天,下了三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是賜名。


    他親筆賜名北方草原為涼州、西域戈壁為瓜州、嶺南地區為粵州,正式納三州領土於大漢疆域之下,稱為大漢十五州!


    第二道聖旨,是封賞。


    他正式敕封嬴政為雍王、代領瓜州牧,敕封劉邦為越王、帶領粵州牧,敕封陳驁為涼王、代領涼州牧。


    聖旨之中並措辭嚴厲的,勒令三大邊塞王盡快上交手中兵權,選拔賢能組建州牧府,著手民政民生事宜。


    第三道聖旨,是表功。


    他表項羽屠滅犬戎之功,晉為冠軍侯。


    表白起屠滅百越之功,晉為武安侯。


    表呂臣陣斬阿育王之功,晉為勇武侯。


    三大列侯接管三州軍事,與三大邊塞王一文一武相互扶持、相互製衡,教化、治理三州之地。


    三道聖旨下達完畢之後,他在jyg開流水席,犒賞隨他遠征孔雀王朝的五萬虎賁軍將士。


    為嘉獎這五萬遠征軍將士,陳勝給他們所有人的軍銜,都連升了三級。


    並許諾他們,此番遠征將作為特殊戰役載入他們每一個人的履曆之中,留任軍中同等履曆優先晉升、解甲歸田地方官府優先安置,朝廷還會按月給他們發放一筆津貼,直至他們百年之後……


    這份嘉獎令,豐不豐厚暫且不論。


    但一次性管到他們百年之後的特殊政策,已經足以令他們感知到陳勝對他們的認可、對他們的重視!


    說得直白點就是,你不能用人的時候喊“兄弟們”,用完人了就問“你是誰”。


    特別是以陳勝這樣的身份,歸國之後還能親自來主持他們的犒賞宴,還能來親口給他們宣讀嘉獎令……


    就像是一團火,一下子就捂熱了他們被西域的風雪凍住的心髒。


    又像是一條繩,一下子就再度將陳勝與他們緊緊的綁在了一起。


    還像在孔雀王朝時那樣……


    流水席上,無數將士端著滿滿當當的酒碗,排著隊的一個一個上前向陳勝敬酒。


    陳勝自是來者不拒,他準確的叫出了每一個人姓名,甚至是外號,仿佛同族兄長一樣親切、溫和的指出他的問題、鼓勵他多加努力,他會在金陵的稷下學宮等著他們去報道。


    他平平無奇的肚皮,就像是無底洞一樣,數以缸計的海量酒液灌下去,別說是漲,連尿都沒去撒過一泡。


    起先所有人都還笑著。


    但笑著笑著就有人紅了雙眼,一個個拽著陳勝的手臂、衣角,眼淚直流的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哪還有半分在西域和孔雀王朝屠城滅國時的兇悍模樣。


    陳勝也紅了雙眼,但他卻愣是強忍著鼻腔裏彌漫的酸楚之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聲的招唿他們快把臉收拾收拾,別讓人看見了英雄也會哭鼻子……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五萬遠征軍的強大。


    他們本就是陳刀和吳廣從三十萬虎賁軍將士當中精挑細選的精銳之師,再經由西域、孔雀王朝這一通屍山血海磨礪一遭,個個都是萬裏挑一的絕世兇器胚子!


    隻要把握得好,他們當中定然會湧現無數個小號項羽、小號白起,乃至小號陳勝!


    有他們在,可保大漢未來五十年內無外地犯境之憂。


    但他們極端強大、極端兇悍的同時,卻也極度的脆弱。


    百萬冤魂的死氣與怨氣,足以壓垮任何蓋世豪傑。


    而在邁過了某些底線之後,正義、道德、家國等等大義,都無法再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支撐他們的精神世界不崩塌。


    他們的精神世界若是崩了,對於整個大漢而言,都將是一場浩劫!


    既然大義不行,那就用絕對武力頂上去。


    一個人的冤孽債,是冤孽債!


    一萬人的冤孽債,那就是殺人競賽!


    當所有人都一般黑的,自然也就沒有人再恐懼黑暗……


    而他陳勝,作為他們的統帥、人皇、信仰,已經能夠替大義,照亮他們精神世界。


    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


    陳勝也陪了他們三天三夜。


    直到流水席結束之後,他才跳到大毛北上,在五萬遠征軍將士的恭送之下,啟程返迴金陵。


    有些事,終究是要麵對的……


    ……


    “啾。”


    當闊別已久的高亢鷹鳴聲,再次在陳縣上空響起的時候,城中父老鄉親都愣了許久。


    等到他們爭先恐後的衝出家門,向著北城長寧坊方向眺望時,就見到一道偉岸的英姿徐徐從天而降。


    雖然大漢遷都金陵,已有八年之久。


    雖然當年大漢遷都,陳縣大半百姓都跟隨南遷的車隊去了金陵安家落戶。


    雖然如今一頭花白短發,看起來仿佛老了二十歲的陳勝,與當年那個五官端正、唇紅齒白的俊美青年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但城中依然有人,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已然出走八年之久的遊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高唿聲,迅速席卷了整座城池!


    陳勝徐徐從天而降。


    入眼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故土。


    耳中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鄉音。


    他內心的委屈,就像是在外受人欺負一路逃迴家中找到家長的孩子那般,無法遏製的爆發,鼻子酸澀得他不由的抬起頭看天。


    他精準的落在了陳家大院的庭院中。


    由專人負責維持,一切陳設景物都還如當年模樣,仿佛一扭頭,就能看到自家大姐擦著雙手、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從夥房那邊迎出來的熟悉庭院,令陳勝的眼淚終於決了堤,簌簌的往下落。


    他死死的咬緊牙關、死死的按著太阿劍,淚如泉湧的挪動著腳步,原地慢慢旋轉。


    他看到了夥房,看到了趙清擼著袖子提著菜刀在夥房忙裏忙外的樣子。


    他看到了台階,看到了趙清提著竹籃歡天喜地的從大門進來向他炫耀她在集市上買到的雞鴨的樣子。


    他看到了廳堂,看到了趙清一手叉著腰一手擰著他的耳朵,氣唿唿的質問他是不是要拆了這個家才高興的樣子……


    “噗哧!”


    陳勝吐出了一口殷紅的淤血,連鞘的太阿劍落地,如同第三條一樣支撐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適時,一道熟悉的腳步聲,推門而入。


    大門之外,五百兵甲整齊的王廷侍衛目不斜視的包圍著陳家大院。


    來人走到陳勝身後三丈處站定,幽幽的長歎了一聲,輕聲道:“咱就知道,你崽子迴了九州,肯定會迴這裏瞧瞧!”


    陳勝偏過臉,淚眼朦朧的望向那道句僂的獨臂人影,輕輕的唿喚道:“二伯!”


    “二伯在呢!”


    衰老的模樣像極了當年陳三爺的陳虎,雙目噙著淚花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目光掠過他唇角的血跡,落在他花白的短發上,疼惜的輕聲嗬斥道:“你怎麽把自己折磨這個樣子!”


    陳勝仰著臉,不住的搖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虎張了張嘴,想勸他幾句,卻也同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後,他才抬起粗糲得硌人的大手,擦了擦他的淚痕,顫聲道:“還沒吃呢吧?無論啥事兒,咱都先別著急,咱先吃飽了,再慢慢想……”


    不待陳勝拒絕,他已經偏過臉,向著大門外低聲唿喊道:“老七家的,進來吧!”


    “吱呀”。


    大門又從外向裏推開了,穿著一身樸素深色襖子的七叔母,領著好幾位陳姓嬸娘,雙眼通紅的端著鍋碗瓢盆進門來,她們花白的鬢角在初春的陽光裏飛舞著,像極了八月河邊飄揚的柳絮。


    見了她們,陳勝心頭越發難過、越發委屈,他強忍住流淚的衝動,努力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七叔母、九叔母、十二叔、十四叔母……”


    嬸娘們圍上來,用一張張溫暖的大手,七手八腳的擦幹淨他臉上的淚痕:“苦了你了!”


    “清娘在的時候,最要緊的就是你的身子,她若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那還不得傷心死。”


    “咱不傷心了啊,咱還有大牛小馬呢……”


    她們扶著陳勝在廳堂前的台階上坐下,安撫了他好一會兒後,才去夥房那邊生火的生火、淘米洗菜的淘米洗菜、剁肉的剁肉……


    一切都和當年陳家聚餐一模一樣。


    獨獨少了趙清。


    陳勝呆呆的凝望向夥房那邊,目光中仿佛多出了一道影子,心頭終於不再空蕩蕩的難受……


    陳虎挨著陳勝坐下,從腰間掏出一杆細長的旱煙槍點上,“吧嗒吧嗒”的吞雲吐霧著打量著這院子裏的一切,心頭同樣是感慨萬千。


    “二伯,您說清娘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有這一著了?”


    陳勝忽然問道。


    陳虎手裏的旱煙槍一頓,偏過頭看他:“為什麽這麽說?”


    陳勝伸手指著麵前這座庭院:“她從就不想做皇後、也不想住大宮殿、讓太多人伺候,她就想著守著這個院子、守著這個家,哪兒都不去,就伺候我們爺倆……”


    陳虎目光暗澹的將旱煙槍塞進嘴裏猛嘬,好一會兒後才道:“清娘的性子,藏不住這麽多事兒!”


    “這可不見得!”


    陳勝似哭似笑:“如今想想,當年她執意要我娶阿魚進家門兒,極有可能就是為了今日……”


    人人都是事後諸葛亮。


    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再迴頭尋找蛛絲馬跡,自然一覽無餘。


    陳勝此刻仔細的迴憶過去,就很清晰的發現,趙清的態度是從當年迴hd祭拜她娘那會兒,發生變化的。


    而那會兒,不正是在當年西方教拿他娘做文章迷惑他爹之時?


    如今看來,或許當年西方教對他那老父親使的那些手段……也並不一定就是假!


    “事情不出也已經出了,你就莫要再想太多了。”


    陳虎拍著陳勝的肩頭,歎著氣說道:“清娘一定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陳勝不言不語的捏著拳頭,指尖深深的刺進了掌心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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