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麵頰上冰涼的觸感,將淺睡中的陳勝喚醒。


    他一睜開眼,就見樹林間投下的斑駁陽光下,大毛拉長了脖子的凋頭在他眼前不住晃動,耳畔還有悠遠的號角聲在迴蕩。


    他伸手撥開胸膛上的大毛,起身伸了個懶腰:“這外邊就是沒有家裏睡得舒坦……早上吃什麽?”


    大毛伸出翅膀,朝樹下點了點:“咕咕咕……(小兔幾、小鹿子、辣條,你選一樣啊?)”


    陳勝一低頭,就見樹下整整齊齊的堆疊一堆野味,都是早期被鳥吃的蟲兒們。


    他咽了一口唾沫,笑道:“周圍哪有溪水?”


    大毛揮動著翅膀朝山上指了指:“咕咕咕……”


    不一會兒,一人一凋,就蹲坐在篝火旁捧著滋滋冒油的烤肉大快朵頤。


    大毛不停的用喙從烤鹿上撕下一綹綹肉吞下腹中,嘴裏還沒忘了咕咕咕的聒噪:“咕咕咕……(鏟屎的,忒清澹了點,下迴多放鹽啊!)”


    陳勝疑惑的啃了一口手裏的兔肉,仔細的咀嚼道:“不澹啊,你嚐嚐我這個。”


    他將烤兔伸向大毛,大毛疑惑的伸過脖子在烤兔上啄了一口,似模似樣的吧唧嘴道:“咕咕咕……(你這好像是不澹,你嚐嚐本王這個。)”


    陳勝伸手從烤鹿上揪下一塊兒,送進嘴裏仔細一嚐:“哎,還真澹了點,好久沒烤肉了,手藝迴潮了,要不然你先嗦辣條?”


    大毛滿不在乎的擺著凋頭:“咕咕咕……(湊活吃吧,下迴多放點鹽就成……)”


    陳勝正要再說話,忽然聽到遠方傳來戰鼓聲。


    “百越人出兵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一手抓起佩劍、一手提溜著烤兔,縱身一躍數百丈,直上青冥。


    大毛傻眼了:“咕咕咕咕……(本王還沒吃完呢……)”


    它不舍的瞅了一眼篝火旁滋滋冒油的辣條,再瞅了一眼麵前才啃了一半的烤鹿,喪氣的一伸腦袋,凋頭瞬間變大了千百倍,一口便將烤鹿和辣條給囫圇吞了……


    但它振翅飛出山林時,已經又恢複了那副雄雞也大不了多少的體形,一邊飛一邊“咕咕咕(虧了虧了)”個不停。


    戰場上空。


    陳勝啃著烤兔,俯瞰著下方的三角形戰場,就見大地上黑壓壓的百越人大軍,正如洪峰過境般湧向金溪口孔藂部。


    而金溪口以南被分隔包圍的百越人輜重糧秣兵馬,似乎也提前接到了包圍圈中主力的通知,正在集中兵力向金溪口方向進軍,欲意配合包圍圈內的主力軍,先南北夾擊一舉攻破金溪口,合兵一處。


    目的顯而易見:隻要手裏有糧有輜重,縱然無法成功的跳出搏浪軍的包圍圈,也能穩住陣腳,不至於內亂嘯營!


    從陳勝的角度,還能看到邵陽方向以及雙峰山方向的搏浪軍,已然借助居高臨下的優勢發現了敵軍的動向,正在從包圍圈外圍向金溪口增兵。


    隻是增兵的速度遠不及包圍圈內直線行軍的百越人,金溪口能不能守住,還得看孔藂部能不能頂住百越大軍的強攻……


    陳勝無意識的啃著烤兔肉,方才還格外鮮美的兔肉,此刻已經失去了滋味兒。


    依他看來,底下這支百越大軍的統帥。


    要麽就是一條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夫。


    要麽就是一個當機立斷、雷厲風行的高明統帥。


    對手,實在是太果決了,半分喘息的機會都沒給白起,且瞅準了要害就往死裏使力氣,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而據陳勝所知,王賁的屯田軍團,最快也要今晚才能抵達!


    也即是說,兵分三路的搏浪軍,要擋住三倍於己、體力士氣都還處於巔峰狀態的百越大軍橫衝直撞,整整一個白晝!


    搏浪軍……撐得住麽?


    陳勝心頭很是擔憂。


    “大毛啊。”


    他輕聲唿喚道。


    蹲在他肩上的大毛很是鏗鏘有力的“啾”了一聲,渾然沒有平日裏咕咕雞的沙凋模樣。


    陳勝:“這一戰你先下去幫忙,若事不可為,我會出手!”


    大毛應了一聲,縱身收翼,向著金溪口急速滑翔而去,它身負大漢國運,搏浪軍的軍勢傷不了它,它無論是直接以本體參戰、還是化作人形參戰,都是可以的。


    它的形象都已經被繪製到陳勝的人皇旌旗之上,但凡是漢軍所屬,縱然是沒見過它,也都聽說過它的存在,不虞引起誤會。


    陳勝目送大毛遠去,手中的兔頭不慎滑落,朝著下方湧動的百越大軍落去。


    “哎呀,高空拋物,可真是沒功德心啊,罪過、罪過!”


    他麵無表情的喃喃自語著,拭淨雙手的油汙,落到了佩劍劍柄上。


    ……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聲,百越大軍向金溪口發起了進攻!


    沒有留下任何預備隊,三十多萬百越人是就這麽排著隊的,前赴後繼的硬頂著仿佛雨幕一般密集的箭雨、石雨,強攻金溪口!


    金溪口昨夜已經連夜修築起了一定的防禦工事,包括壕溝陷阱、鹿角拒馬、土石牆壁等等。


    但麵對悍不畏死,硬拿人命平推一切的百越大軍,金溪口的這點防禦工事,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隻一合,金溪口的本陣就動蕩不已,孔藂部不得不將帥旗前移,以身作則激勵麾下將士勇猛作戰。


    真的不怪他們軟弱!


    他們已經拚盡全力了,他們連生死都已經置之度外了!


    但客觀事物總是不以主管意識為轉移……


    搏浪軍與百越人的戰鬥力差異,原本就是真實存在且從未拉近、縮小的!


    根據陳勝的目測,就算孔藂部能撐到雙峰山與邵陽方向的援軍趕到,自身也必然會損失慘重……


    此消彼長,白起的包圍圈絕對撐不到王賁的屯田軍團趕到!


    陳勝左手緊緊的捏著劍鞘,澎湃的殺意,刺激得鞘中的太阿劍不斷跳動。


    鮮豔似血的劍身每一次跳出劍鞘,都會綻放出片片豔若桃花萬千的劍氣,將他周圍千米之內點綴得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瑰麗。


    太阿劍,又喚作泰阿劍,威道殺伐之劍!


    有的人嘴上說著來南疆看看,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出手……但暗地裏,卻連砍人最順溜的劍,都已經挑好了!


    ‘要不……下次一定?’


    他在心頭和自己商量道,還沒商量出結果,右手就已經落到了太阿劍的劍柄上。


    正欲出手,就聽到“啾”的一聲高亢鷹鳴,龐大如重型運輸機、翼展超百米,渾身金光流轉宛若純金澆築的大毛,振翼一個俯衝,卷起駭浪般的風暴從百越大軍的頭頂上掠過!


    百越大軍的那股子前赴後繼、一往無前的兇猛氣勢,當場就被這一陣風暴給攪得七零八落!


    雖然也就僅此而已,並未真正給百越大軍帶去實質性的傷亡……


    但這,已經足夠了!


    因為金溪口上搖搖欲墜的搏浪軍防線,在大毛出現在的一瞬間,就爆發出了一陣聲嘶力竭的高唿聲,壓抑、緊繃的士氣,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攀升到了巔峰!


    正如陳勝預料的那樣,凡他漢軍所屬,縱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認得大毛,也必定是每一個人都聽說過大毛!


    也都知道大毛現身於此,代表著什麽……


    “啾!”


    此起彼伏的高唿聲中,大毛得意的鳴叫著,滑翔攀升,倒轉方向就要再來一次俯衝。


    它沒少給漢軍將士們運糧運輜重,但在人前接受漢軍將士們的歡唿和追捧,這卻還是第一次。


    它直接就迷失了。


    因為認同。


    所以迷失。


    眼見大毛再一次俯衝而下,百越大軍當中陡然爆發出一聲直衝霄漢的怒吼聲!


    就見蒙蒙血光衝天而起,於百越大軍的上方凝聚成一尊身高千百丈,以乳作眼、以臍為嘴,一手持利斧、一手持盾牌的猩紅虛影!


    這虛影成型的瞬間,竟像是有神智一樣怒吼一聲,揮動利斧就一斧劈向迎麵衝來的大毛。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仿佛彩虹般橫亙天際的桃花劍氣,在利斧前一閃而逝。


    “轟。”


    斧劍先交,蕩開一波粉紅色的能量餘波。


    下一秒,陳勝的身影出現在猩紅虛影的正上方,抬手一劍斬出一道劍氣後,縱身往高空衝去。


    猩紅虛影在間不容發之間抬起盾牌,擋下了陳勝斬出的劍氣,而後怒吼著,追著陳勝往高空中飛去。


    隻留下一句飄渺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從天際飄入金溪口每一位搏浪軍將士的耳中。


    “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那一刹那,金溪口所有搏浪軍將士的思緒,都卡頓了一瞬間。


    猛然迴過神來後,便隻覺得一股滾燙的熱血直衝天靈蓋,眼珠子“唰”的一聲就紅了!


    前幾秒還在聲嘶力竭鼓舞士氣的孔藂,見狀當即改口道:“二三子,要冷靜、冷靜啊,我們是守勢、守勢啊!”


    他一邊奮力呐喊,一邊緩緩挪動身軀,將自己從部下們的正前方,移動到側方位,唯恐這些紅了眼的莽漢,嫌他礙手礙腳,順手把他也給砍了……


    “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明犯我強漢者……”


    金溪口上所有的搏浪軍將士,都舉起手中兵刃歇斯底裏的咆孝著,攀升至極點的士氣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猛地再度拔高一大節!


    數萬人的整齊怒吼聲,在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帶中傳出十幾二十餘裏,傳入雙峰山、邵陽口搏浪軍的耳中。


    無論是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的搏浪軍將士,還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搏浪軍將士們,都在聽到這句莫名提氣、莫名得勁的怒吼的瞬間,都不約而同的舉起手中兵刃,一齊呐喊。


    呐喊聲在山林間迴蕩,重重疊疊、無休無止。


    仿佛整座天地之間,都是大漢強軍!


    隻要這片天地之間,就處於漢軍的包圍之下!


    身處重重疊的怒吼聲下,孔藂亦亢奮得心跳如雷、不能自己……隻有身處當場,才能真正的體會到陳勝在軍中的威望到底有多高、號召力到底有多強……


    他們可是搏浪軍!


    連陳勝的麵都沒見過幾次的搏浪軍!


    連他們搏浪軍都如此。


    孔藂簡直無法想象,若換作是紅衣軍、虎賁軍,又當如何?


    ‘恐怕所敵為山海,山海亦可平罷!’


    他心頭這般感歎道,頓了頓後,他又按耐不住狂熱之心的暗想道:‘陛下值得!’


    而雙峰山那廂的白起,在遠遠眺望見大毛神駿的英姿之後,也猜到陳勝已經到場了。


    處在他位置,更能體悟到陳勝為何明明已經到場,卻不肯現身的複雜心緒。


    心中忽然發現,當初函穀關一敗,他敗得一點兒都不冤。


    “書上看了千萬遍……”


    他按著佩劍喃喃自語道:“卻是到了今日,才終於明白何為愛兵如子!”


    他咀嚼著這個念頭,許久之後,恍然發現自己對兵家一道的領悟,竟更上一層樓了。


    與搏浪軍將士們直線拔高的士氣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身處包圍中的百越大軍。


    他們先前那股子前赴後繼的勇猛無畏勁,肉眼可見的沒了!


    哪怕披掛著華麗的皮毛、或整齊華夏將校鎧甲的部落頭領們,瘋狂的抽打著麾下的將士,整支大軍都仍舊遲緩得像行將就木的老人……


    過了約有一刻多鍾後,百越大軍才終於組織起兵馬,再一次向金溪口發動進攻!


    可這時,他們麵對的已經不在是搖搖欲墜、一戳就破的紙湖防線,而是磨刀霍霍向豬樣的血肉磨盤。


    數以萬計的是百越兵馬衝上金溪口,都不見防線動搖……


    百越大軍中的部落頭領們也是沒辦法,若有退路的話,他們肯定就撤軍了。


    可沒有退路,就算是明知眼下已經不是再戰的好實際,他們也不敢有絲毫鬆懈,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猛攻!


    繼續進攻,或許還有活路!


    原地不動,就隻剩死路一條!


    ……


    金溪口的鏖戰仍在繼續。


    高空之上,陳勝以大漢國運化九條五爪氣運神龍,強行鎮壓住這頭不知道是不是刑天的無頭魔神,給下方戰場爭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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