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


    盤膝行功一整夜的陳勝,從入定中醒來,便感丹田內氣平和,破境的腫脹感已然褪去。


    一夜之功。


    他已從氣海三重跨入氣海四重。


    轉眼間,氣海境的修行就已過半,後天境,已不再是一件需要遙望的事情。


    他靜下心來,一邊細心體悟氣海四重與氣海三重之間的區別,一邊計算自己從氣海三重修至氣海四重的用時。


    忽然發現,即便自己後續加班加點的修行,也至少還需要三個來月,才能晉升後天境!


    三個多月。


    從氣海四重修至後天境。


    這當然是堪比坐火箭的晉升速度。


    若是擱在昨日之前,陳勝隻會覺得這個速度太快,會憂心會不會造成根基不穩。


    武道修行長路既然會分出這麽多大大小小的境界,內裏當然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


    每個境界,都有獨屬於每個境界的感悟,仔仔細細的體悟每一個境界的每一點滴感悟,紮紮實實的去掌握每一個境界的每一分力量……這才是修行。


    一味的求快、囫圇吞棗的往前衝,莫說大概率會陷入瓶頸,就算是真衝上去了,也會留下極大隱患。


    後續花在彌補缺失上的時間和精力,可能還會大於當初一步一個腳印往上修行的時間和精力。


    陳勝一直覺得,武道修行,像極了前世的求學路。


    大多數學子的求學路,都是按部就班的學前班、九年義務教育、高中、大學……


    可其中也不乏一些天縱奇才的學子,在同齡人還坐在初中課堂上被幾何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時候,他就已經坐在大學的階梯教室裏領略微積分的美妙。


    如果隻將焦距在十幾歲的年紀,這些天縱奇才的學子,毫無疑問是非常非常優秀的!


    他們隻用十餘年,就走完了同齡人二十餘年的求學路,怎麽看都血賺!


    但如果將焦距拉長到一生,這些天縱奇才的學子……


    當真是幸運的嗎?


    當真是幸福的嗎?


    在同齡人在拿著掃帚在教室裏追逐打鬧的時候,他們在埋頭學習。


    在同齡人情竇初開,感受到愛情的小季動時,他們還在埋頭學習。


    當同齡人成群結伴的邁向高等教育的時候,他們已經提前步入社會感受人情冷暖、爾虞我詐……


    從一生的角度去看,這些天縱奇才的學子,或許站到了比同齡人更高的知識殿堂,收獲了比同齡人更多的名和利。


    但與同齡人相比,他們也永遠的缺失了一段美好而純真的人生。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孰輕孰重,見仁見智。


    不過想必,大多人都寧願慢上一點,也想要擁有一段完整、美好的人生吧?


    不然,又怎麽會有那麽多人說,幸運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呢?


    不然,又怎麽會有那麽多油膩禿頂老男人,做夢都想一覺睡醒,自己還坐在中學教室裏,對著同桌說,自己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呢?


    陳勝重活一世。


    他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在之前,哪怕他隻需要稍微努力一點點,就能卷死所有同齡人武者,他都視而不見。


    每日辰時起、亥時睡,作息比許多七老八十的大爺大媽還準時,偶爾有需要個人武力撐場的關隘,邁過那一關後也會很快就恢複正常作息,打死不肯爆肝!


    慢點,一步一個腳印踩穩了,沒什麽不好……


    個人英雄主義?


    那是什麽玩意兒?


    點齊兵馬,並肩齊衝上去砍死敵人不好嗎。


    但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他已經沒有辦法再顧慮自己的武道修行是不是完整、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完整。


    他是陳郡郡守、紅衣軍軍主、陳家少當家……


    也是陳郡集團最強者!


    陳郡的天,若是塌下來。


    他得第一個衝上去,頂起來……


    他不能逃。


    也逃不了!


    ‘武道修行,內外兼修。’


    陳勝一手摩挲著光潔的下巴,暗自思忖著加快修行速度的辦法:‘我百脈具通,天人之體,不需要考慮衝穴,隻需要一門心思的打磨內氣、增強肉身就行了!’


    ‘刀叔他們都說,眼下九州內部的天地元氣濃度,已經很接近於九州之外的天地元氣濃度,即使還有差距,短時間內也不會再有太大的提升了……’


    ‘嗯,迴頭問一問範增,有沒有聚靈陣一類的玩意,可以提高外部的天地元氣濃度,加快修行速度。’


    ‘還有滿級的服食煉養術也可以用起來,以前是沒那個條件,現在有潁川為後盾,暫時可以不計消耗,五穀雜糧跟不上節奏,就上大魚大肉,大魚大肉還跟不上就上人參首烏!’


    ‘內外雙管齊下,怎麽著也能再提升一些修行速度!’


    ‘以我劍道境界之高,隻要能邁入後天境,就算還打不過先天巨擘,要保命應該不也不難!’


    ‘至於修意守門人,這個的確無解,先天境多少還能推測一二,修意境這壓根就辦法腦補啊!’


    ‘隻希望那些老不死的按照規矩來,先派出些小的出來送經驗,等我再多升幾級後,再蹦出來送死……’


    ‘王八蛋,但凡老子這次不死,有一個算一個,通通都得死,骨灰都你們給揚了!’


    他磨著後槽牙,心頭默默的發這狠。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一道畢恭畢敬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啟稟上將軍,朝食已準備妥當!”


    陳勝沉默了幾息,開口道:“給我準備十人份,我下去與弟兄們一起吃!”


    “唯……”


    ……


    亭午時分,陳勝抵達陳縣,徑直前往郡衙。


    “拜見上將軍!”


    “拜見君上!”


    陳勝徐徐從天而降,尋著人影自四麵趕至郡守衙外的諸多郡兵、謁者、官吏,看清他的麵容,齊聲高唿。


    陳勝一把拽下身上的鮮紅的大氅,扔給身畔的謁者,大步往郡守衙內行去。


    “吩咐郡廚,給我準備十斤肉食,雞鴨魚、豬鹿羊、蛋奶,每樣準備一些,即刻呈上!”


    “來人,傳範增與李斯來郡守衙見我!”


    眾謁者揖手四散。


    主心骨迴歸,陳郡這座龐大的機器迅速開足馬力,運轉起來。


    ……


    當範增與李斯聯袂匆匆踏入郡衙時候,就見到殿上的陳勝,攥著一條比他臉還大的羊腿,大口大口的撕咬著。


    二人見狀,心下皆是一驚,暗道紅衣軍的糧草這麽緊張的嗎?竟然連君上都餓成了這副模樣……


    “下臣拜見君上!”


    二人行至殿中,齊齊揖手行禮。


    “坐!”


    陳勝撕咬著羊腿,含含湖湖的吐出一個字兒來。


    以往陳郡糧食緊張,他雖是陳郡之長,也沒有浪費糧食的餘地。


    而今再度不計糧食消耗的運轉滿級服食煉養術,效果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大,這一吃上,就再也舍不得停下了。


    須知服食煉養術消化食物,得到的是血氣。


    而血氣乃肉身之本!


    與煉化天地元氣所得到的內氣之間的關係,就好比水缸與水!


    很顯然,水缸越大,能承裝的水就越多。


    水缸越堅固,旁人想要砸缸就越艱難。


    “說點我不知道的事!”


    待到殿下二人落座之後,陳勝再度含含湖湖的說道。


    李斯率先直起上身,揖手道:“迴稟君上,下臣從朝中故友處獲悉,魏王姬烈已請旨征調大軍攻我陳縣,所征之軍以十萬禁軍並五萬並州軍合練而成,拜左郎中將章邯為後將軍,不日便將發兵攻我陳縣!”


    “章邯?禁軍?”


    陳勝詫異的扔下手裏光溜溜的羊腿骨,從身前餐盤中之中的整隻烤雞上拽下一條雞腿,邊啃邊道:“竟不是搏浪軍?”


    章邯……


    好吧,這位本事也不差,少說也是名將一級!


    但他再能打,也無法彌補禁軍、並州軍與搏浪軍之間的差距!


    更何況,搏浪軍就在眼前,要攻陳郡,十日便至!


    而朝廷給章邯的十五萬兵馬,卻還要等五萬並州軍先趕到洛邑後再開拔。


    這一去一來,少說也得一個來月!


    他前腳才掃平了五萬搏浪軍、三萬豫州府兵,以及潁川的萬餘郡兵。


    迴頭就派十五萬戰鬥力比府兵強不到哪去的禁軍來攻打他?


    這不是純純的缺心眼嗎?


    李斯很快就給陳勝解開了疑惑。


    “據下臣從眾朝中故友口中得知,此乃魏王與相邦之間博弈所致!”


    “魏王本意,也是調遣搏浪軍攻吾陳郡。”


    “然魏王把持朝政、黨同伐異,朝堂諸公對其早有怨言。”


    “萬相邦乃先帝親辟相邦,深得先帝倚重,乃朝中肱骨。”


    “此番君上親征潁川,消息傳至春秋宮,群臣變色,魏王請調大軍攻打吾陳郡。”


    “萬相邦接機倒逼魏王還政少帝!”


    “魏王退步,請調搏浪軍。”


    “萬相邦以‘三路大軍圍剿太平道為重’為由,駁斥了魏王!”


    “多番博弈之後,最終決意由萬相邦一係將領章邯,領魏王麾下禁軍,攻伐我陳郡……”


    李斯條理清晰,表述簡潔。


    陳勝隻聽他表述,便能想象出朝中決議此事之時,是怎樣一副針鋒相對的激烈場麵。


    “好一出文武忠奸之議!”


    陳勝扔下手裏的雞骨頭,笑吟吟的端起桉上的漿水,遙遙朝北方示意:“敬萬相爺!”


    殿下二人聞言,也都笑容滿麵的對著北方遙遙拱手。


    “來的不是搏浪軍,咱們也可以稍微喘上一口氣了!”


    陳勝放下水碗,微微笑道。


    他能大致推測出,王相爺為何會駁斥魏王調遣搏浪軍入陳。


    無外乎是擔憂魏王借機染指搏浪軍的軍權!


    而魏王,姬烈估摸著也的確是有借此機會,染指搏浪軍軍權之意。


    須知姬烈的太尉之職,名義上統領天下兵馬。


    但實則能如臂指揮的,隻有拱衛帝都的那四十萬禁軍!


    幽州軍?搏浪軍?


    此南征北戰兩大軍團,皆有自己的使命在身,還有就地獲取補給之權,隻受當朝天子一人節製!


    太尉?


    太尉府的行文發過去,不會比廁籌更好使!


    各州府兵?各郡郡兵?


    這些兵馬倒是名義上都受太尉節製,但這些兵馬皆有是由該地州牧、郡守,征召兵源,籌措兵甲、糧秣。


    各州牧郡守願意賣你太尉的賬,你才使喚得動,要不賣賬,你說你是太尉,誰認得?


    而且就算各州牧郡守賣賬,將麾下兵馬交由姬烈統領,戰後這些兵馬也是要還的,畢竟都是保衛地方的兵馬,沒有這些兵馬,州牧郡守們拿什麽緝盜、拿什麽剿匪?


    搏浪軍沒這個顧慮,隻要插進去手,能有希望一直攥著手裏那部分兵馬。


    那可是搏浪軍啊……


    綜上所述。


    李斯口中那位萬相邦,的確是一位忠於天子,一心為國的忠臣!


    而魏王姬烈也的確是一位專權恣肆、黨同伐異的奸臣!


    但事實就是這樣的奇妙。


    作為反賊的陳勝,非但不感激禍亂朝綱的奸臣,反倒有些想派人給那位忠臣送幾大箱黃金過去,鼓勵他加大力度、火力全開……


    “範公,你那裏呢?”


    陳勝看向範增。


    這二人作爲他手下的兩大能臣幹吏,陳勝對他們的各自負責的事務有很明確的劃分。


    李斯總攔陳勝麾下所有地盤的一切行政事務,另外負責掌握洛邑祗宮內所有大事風向。


    範增總攔陳勝麾下所有地盤的一切軍事雜務,另外負責掌握朝廷與太平道對壘的全局情報。


    一文一武。


    各司其責,相得益彰。


    範增直起身,捏掌道:“迴稟君上,五日前,幽州李牧孤軍突進青州,宋義敗退,李牧戰局臨淄,據東望西,兵至巨鹿太平道本部後方!”


    “四日前,王翦軍兵軍任縣,與巨鹿太平道本部交戰,雙方近五十萬兵馬,在任縣、巨鹿、廣平一線鏖戰兩日,王翦軍步步為營,巨鹿太平道節節敗退,頹勢已顯!”


    “若無破局之法,巨鹿太平道本部二十多萬黃巾精銳,敗亡已近在眼前!”


    他沒細說破局之法。


    但他知曉張平手書傳訊陳勝,請求陳郡出兵相救之事。


    連張平那封手書,都是先送到坐鎮陳縣的範增手上,由範增閱覽之後再親手謄抄,通過特戰局的傳訊渠道送至陳勝手中的。


    “依你之見,我該不該出兵?”


    陳勝也沒有藏著掖著,徑直問道。


    “出兵自然是須得出兵的!”


    範增先給出了一個肯定的迴道,旋即放緩了語氣,緩緩道:“但怎麽個出兵法兒,有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道永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樓聽風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樓聽風雲並收藏人道永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