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聲斷斷續續的響了約莫兩刻鍾之後,陳勝終於聽到了等候已久的馬蹄聲。


    他提著佩劍起身,笑著對陳守說:“還不錯,能堅持這麽久,那夥流寇的士氣和體力,應當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陳守深以為然:“不然你道老子當年為何想拉那廝入夥?”


    陳勝笑道:“走吧,是時候去見識見識那夥流寇了!!”


    陳守大笑著一揮手:“兄弟們,走著!”


    ……


    一炷香後,行商陳家的二百來號人,抵達常家莊所在山坳左側的山包,下方,便是殺作一團的常家莊。


    早已等候在此的陳刀迎上來,卻被破衣爛衫的陳家人們給唬得一愣,不知道陳勝這演的又是那一出兒。


    陳勝迎上去,從懷中掏出一大把白絹遞給他,目光望向下方翻湧的火海,問道:“刀叔,情況如何?”


    陳刀瞅了一眼陳守他們,便知道白絹的作用,一邊麻利的將白絹分發給手底下的十四名幽州軍老卒,係到脖子上。


    一邊迴道:“二爺說的那個常威,的確有幾分真本事,指使二三百請壯丁如指使手足,隻可惜勇力不敵賊首,徒歎奈何!”


    陳勝接借助著居高臨下的視野優勢俯瞰下方的戰場,就見常家莊寨牆下的火光已經連成一條線,眼看著便要攻破寨牆。


    而寨牆上的火把,卻在零零散散的朝著後方村莊內逃逸,顯然守寨牆的常家莊的村民們,已經對能不能守住寨牆不抱多大希望了。


    仗打成這樣,的確是勝負已分了。


    “刀叔謙虛了,您一炷香前就能判斷常家莊撐不下去了,這份兒功力,可不比他常威更高?”


    陳勝頭也不迴的笑道。


    陳刀也笑:“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大郎你也就見不到俺了。”


    “哈哈哈,事不宜遲,再拖下去常家莊就破了!”


    陳勝大笑著抽出長劍,大聲道:“有破衣衫的叔伯,第一波發起進攻,三爺,您領著破衣裳的大爺和叔伯們,押後……阿爹,上!”


    陳守聞言,抄起斬馬刀往前一揮:“兄弟們,幹翻他們!”


    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撒開大腳丫子一馬當先的衝進了夜色中。


    眾叔伯緊跟其後!


    “殺啊!”


    陳勝興奮的提著長劍,正要跟著自家老爹衝下去。


    結果前腳才跨出去,就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一把捏住後頸淩空給提了迴來。


    他晃蕩了一下兩條小短腿兒,疑惑的往後望去。


    就見陳三爺麵色微惱的瞅著自己:“癟犢子,你拿三爺當猴兒耍呢?”


    陳虎抓著腰刀在一旁陰陽怪氣的煽風點火:“就是,你這是看不起誰呢?”


    他也屬於沒有破衣衫的那一列。


    陳勝連忙道:“三爺,瞧您說的,您就是再給孫兒倆膽兒,咱也不敢哄騙您啊!”


    “不過您看,咱家莊子裏的確就這麽多破衣裳,您與諸位大爺、叔伯身上衣裳完完整整、幹幹淨淨的,橫看豎看都不像流寇不是?這怎麽混得進去?”


    “您先安心等一會兒,孫兒和我爹他們先下去,能殺多少殺多少,等到那夥流寇反應過來後,您再領著大爺和叔伯們殺去,作為生力軍一舉衝垮了他們!”


    “要是咱們作戰失利,常家莊人又太不濟事,您還能接應咱家人撤退不是?”


    “咱家傾全家之力去幹仗,怎麽能不留點後手呢?”


    “您老經驗豐富、老成持重,這個重任,非您莫屬?”


    分明是臨場才想到的理由,他卻是張嘴就來,中途都不帶停頓的!


    論嘴上跑火車的功力,陳家綁一塊也不是他的對手!


    “真的?”


    陳三爺半信半疑的瞅著陳勝:“大孫子,你可不能哄騙你三爺啊!”


    陳勝張了張嘴,正要給他保證,一旁的陳虎就搶先說道:“肯定是假的,三伯,您可不能被這癟犢子給騙了,他分明就是看不上咱這些老弱病……”


    他這還是頭一迴瞅見陳勝被這些惹不起的大爺收拾,當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啪!”


    然而他話都還沒說完,就被陳三爺一巴掌扇到了一旁,嗬斥道:“癟犢子玩意兒,給老子一邊兒待著去……迴頭再拾掇你!”


    陳虎:?_?


    “大孫子,你說!”


    陳三爺迴過頭看陳勝:“隻要你開口,三爺就信!”


    陳勝聞言,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旁邊的陳虎:瞅見沒有,這就叫隔代親!


    “當然是真的!”


    他說道:“以您的經驗和眼力,難不成啥時候該乘勝追擊,啥時候該接應咱家叔伯撤退,還須得孫兒提醒您嗎?當然是您說了算!”


    陳三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幹瘦骨骼卻十分粗壯的大手一張,便像抓小雞崽子一樣將一旁的陳虎給抓了過來:“你自個兒瞅瞅、你自個兒瞅瞅,咱大孫兒才多大,你多大?不成器的熊玩意兒,一把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


    陳虎:(⊙﹏⊙)


    我真傻,真的……


    ……


    陳三爺一撒手,陳勝就麻利兒的邁動兩條小短腿往山下衝。


    一直等候著他的陳刀,緊緊的護衛在他身旁。


    衝下山後,陳勝就見到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火海的外圍。


    前方一圈兒熟悉的背影,連成一片,一邊用和周圍的喊殺聲相差無幾的口音,大聲的喊著“殺啊”、“殺啊”、“殺他娘的”。


    一邊麻利一手捂住身前舉著火把的流寇,另一隻手用刀劍割斷他們的脖子。


    待到懷中的流寇不再掙紮後,才將屍體扔到身後,撲向下一個目標!


    偶爾有那激靈的、力氣大的流寇,發現了不對,驚恐的叫喊聲也被他們更大的喊殺聲所淹沒,然後被他們聯手強殺掉,一點水花都沒能掀起。


    一個個動作熟練而流暢,如同屠夫宰雞宰鴨,看得陳勝不由的暗道了一聲“臥槽,無情”!


    一看就知道,這種活計,他們以前沒少幹!


    他沒有遲疑,提著長劍就湊了上去,有樣學樣的左手捂住身前舉著火把瘋狂往前擠的流寇,另一隻手提著長劍橫到這名流寇的咽喉處,用力一拉。


    霎時間,他隻感覺到自己捂著流寇嘴巴的手一熱,手背上滿滿都是溫熱的粘膩感,同時懷中人劇烈的掙紮起來。


    實話說,這名流寇掙紮的力道並不大。


    陳勝按著他,感覺就像是按著耍賴皮的狗子一樣。


    但一種別樣的緊張感,卻令他不由的雙臂猛然發力,就像是唯恐懷中人掙脫了一樣。


    隻聽到“磕巴”的一聲骨鳴聲,懷中的流寇身軀一僵,直接沒了動靜兒。


    卻是陳勝使出的力道太大,直接擰斷了這名流寇的脖子。


    他無語的拎起斷氣兒的流寇,扔到身後,忽然聽到一陣“哧哧”的低笑聲。


    他一迴頭才發現,是陳刀在發笑。


    他按著腰刀緊緊的站在陳勝身畔護衛著他,並未參與到這場殺戮中。


    陳勝沒好氣兒的衝他翻了個白眼,提著長劍撲向下一個流寇。


    或許是天太黑,視野太差的原因,


    或許是這夥流寇壓根就沒想到,在他們打家劫舍的時候,竟然還會有那膽肥的敢來趁火打劫他們的原因。


    總之,這場趁火打劫行動,比陳勝預料中的還要順利!


    眼瞅著,周圍的喊殺聲已經漸漸勢弱了下去……


    陳勝估摸著,再有半刻鍾,這場三方攻防偷襲戰的人數對比,就能移位。


    但就在陳勝第三次割斷懷中流寇的脖子之時,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歇斯底裏的大笑聲:“匹夫,還敢與乃公交戰,豈不知,自己也已成為他人盤中餐矣!”


    陳勝愣了愣,陡然憤怒的若口而出道:“草泥馬,老子不殺你誓不為人!”


    “狗賊,好膽!”


    隻聽到一聲蓋過現場喊殺聲的咆哮之聲響起,一道魁梧似鐵塔的黝黑人影自流寇的最前方躍起,舉槍為棍,徑直砸向被眾多幽州軍老卒護衛在中心處的陳守。


    刹那間,一道虛幻的猙獰虎頭,在那人的身前一閃而逝!


    陳勝見狀大驚,連忙去抓身旁的陳刀:“刀叔……”


    然後他這一抓卻抓了個空!


    卻是陳刀已然躍起,拔刀迎向這狂猛如猛虎下上的一槍!


    “鐺!”


    刀槍相擊,發出的金鐵交擊之聲,卻如同銅鍾大呂般厚重和浩瀚!


    陳刀與那條黝黑人影,借著這一擊之力各自後撤,落地!


    霎時間,所有前一秒還滿眼都是那座搖搖欲墜的寨牆的流寇,齊齊迴過身。


    一把把生鏽的柴刀、鋤頭,對準了行商陳家的百十名夥計!


    陳勝晃眼一掃,隻覺頭皮發麻,想也不想的歇斯底裏的大喊道:“撤!”


    “撤個蛋!”


    他的話音剛落,便被陳守更加強悍、豪邁的怒吼聲覆蓋:“兄弟們,隨我砍死他們!”


    他衝出十四名幽州軍老卒的包圍,鍘刀一樣的斬馬刀一揮,便將一名流寇的頭顱斬落。


    眾多行商陳家的夥計見狀,迅速歸攏到陳守的身後,瘋狂向前衝殺。


    陳刀見狀,迴頭看了一眼陳勝,見他所在的位置處於戰場外圍,便高舉起腰刀大喝道:“陣!”


    話音落,十四名幽州軍老卒應聲躍起,落於他的身後,手中腰刀往外一側,雪亮的刀光便連成了一片!


    “殺!”


    陳刀一揮腰刀,徑直朝著方才與他交手的那條黝黑人影衝殺過去。


    十五名幽州軍老卒組成的緊密陣形,就如同一頭長滿利齒的怪獸,將一個個避之不及的流寇吞入其中,吐出一地殘肢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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